众人闻声纷纷赶来,锦凰凭借幻影迷踪的速度一马当先,冲入房中,却见苻璃一身白色里衣站在床榻前,胸口猩红点点。她尚不明所以,就见他自内室飞掠而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双臂紧紧箍着她,力道之大仿佛是要将她嵌进身体里去。
二人虽是师徒,也曾有一些亲昵的举动,可像如此亲密的姿态却是头一次。
锦凰整个人僵硬在了当场,脑海空白了好几吸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所措地任由他搂着。
“锦儿!锦儿!还好你没有事,还好,还好……”
他在她耳边惊惶地嘶喃,那庆幸的语气以及剧烈喘息的胸膛,就仿佛她遭受了什么大难似的。
在宫殿对战之时,虽然对手是南淭,但他的反应也不该惊惶至此啊。
锦凰的思绪慢慢回拢,听闻这话心中疑惑,抬手不自然地轻拍了拍他的背,轻轻唤了声,“师傅……?”
她不知晓,苻璃这是将梦境与现实混淆了。
梦境中,在他们成功隐姓埋名了数年之后,最终还是叫修真人士发现了他们。迫于他的实力与地位,他们明着不敢诟病他,却将矛头都指向了锦凰。道她不顾礼法辈分,竟下贱地作出勾引师尊如此不知廉耻的事。
他们一个个自诩正义之士,站在礼常的制高点谴责她,辱骂她,甚至于迫害她!
梦境的最后,那些人利用诡计将他引开,背后却对锦凰痛下毒手。当他中途反应过来折返时,却看到她被人一掌打入万毒窟。而当时,锦凰已身怀有孕三月有余!
苻璃一时悲痛欲绝、怒急攻心,大吼了一声从梦境中醒来,乍一看到锦凰闯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心中只有满满的庆幸和狂喜。
“以后,为师再不放开你,再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他连声宽慰,嗓音里的着紧就仿佛是将她捧在了手心里。说罢,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转沉,杀气四溢,“那些人胆敢伤你,为师绝不会放过!”
锦凰心下不可抑制地一动,却也越发的狐疑,他这些话来得毫无缘由,她什么时候受委屈了?又是谁伤害了她?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其他闻声赶来的人纷纷冲进屋子,见到二人的揽抱之姿,神情俱是一愣。
虽说是师徒二人,但即使再深厚的情感也不该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到底于礼不合。
锦凰忙敛去脸上所有的异样,拍了拍苻璃的背,嗓音宽慰道:“师傅,你可知你已经昏迷了旬月有余,记忆定是产生了错乱。当日,多亏师尊护着,弟子才没有重伤。倒是师傅你,昏迷了许久……”
她这一番话,既以“苻璃记忆错乱”来解释二人搂抱姿势的尴尬,又以“昏迷旬月”来暗暗点醒苻璃。
苻璃尊者极宠她,这修真界人人皆知。
锦凰这些话说完,果然众人便反应了过来,心道苻璃尊者定是还停留在与南淭对战的惊险时刻,乍一见到人才会这般失控。而另一方面,原本见到活生生的锦凰复又站在他面前的苻璃,此刻也慢慢回过神来,终于认清眼前是现实世界,他与锦儿只是师徒情谊的现实,而非只属于他的旖旎缠绵的梦境。
他松开她,一手抚额,眼帘下垂遮去所有的情愫,声线低缓带着许久不曾开口的暗哑,“原来,只过了旬月。”
这几个字苻璃说得很轻,其他人或许没有听清,但锦凰离的他最近,听得一清二楚。也正因为清楚,锦凰的眼波闪了闪。他这句话说得很奇怪,极不符合常理。“只过了旬月”,倒像是遗憾自己没能多昏迷些时日似得。
锦凰暗道自己多疑。
这边厢,在苻璃开口之后,众人便纷纷冲他行礼。如今氐氏除了云铧外便都是沧阆派的弟子,倒都是熟悉的面孔。
苻璃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众人见他神色倦怠,衣襟暗红,不敢再多逗留,便继匆匆而来之后又匆匆退了去。
很快,一行人如潮水般退去,最后只剩下锦凰和苻璃。
作为弟子,此刻退下自然是不合时宜的。锦凰侧过身对他道:“师傅,弟子扶你……”
话还未说完,苻璃便打断她,亦是她进来这么久后第一次与她对视,“锦儿,你……也退下罢……”说罢,便垂下眼帘转过身,往内室走。
锦凰看着他的背影,方才那一瞬间的对视,她在他暗沉的眸子里看到了许多隐而未发的东西,乌压压的在里面旋绕、积蓄,想要爆发却又被桎梏压着。她总觉得,这次苻璃自昏迷后醒来变得有些古怪,许多地方都透着异样。
她顿了几吸,未想出所以然来,便也只得转身退下。
锦凰不知道,在她退出房门的刹那苻璃便以神识追踪她,直到她与一直徘徊在外刻意等她的云铧汇合。
二人自然流露出来的默契和亲昵,让苻璃压制许久的血气再一次蠢蠢欲动,眼底的暗色漩涡仿佛沙漠里的鬼眼沙暴,带着能吞噬一切的恐怖。
他身子往侧边一歪,踉跄着抓住一旁的椅背,“哇”地喷出一口血,滴滴答答再一次溅红了白色的衣襟。顾勉“痊愈即在不日”的诊断怕是要被彻底推翻了。
过了片刻,胸中的郁结和钝痛似乎轻了一些,苻璃喘了一吸在椅子里坐下,怅然若失。他闭上双目,梦境中的场景仿佛雪花般在脑海中一一浮掠。
“锦凰”同他花间嬉闹、回眸那一瞬间倾城的笑靥,一同垂钓“锦凰”在他肩头沉睡,二人十指紧扣于月老庙互许三生,“锦凰”一身火红嫁衣在烛灯下眉目如画,他与“她”结发夫妻恩爱缠绵……
如今有了这些梦境,让他以后如何再自欺欺人?!
神庙中的幻境勾出了他埋在心底压抑许久的欲念,苻璃再也无法否认那个早已存在却不愿承认的事实,他竟然对自己的弟子生出了超越礼法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