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夕呼吸一滞,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他抱着她才能勉强站稳,沐沉夕的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她扭捏着说道:“我以前在边关久了,跟着他们行军打仗,总是不爱洗澡。前些时日你说我臭烘烘的,我当时虽然有些生气,可后来改了。现在每天都洗澡了......”
他顿了顿,揉了揉她的头:“乖。”
沐沉夕满心欢喜,耳边忽然传来了桑落的声音:“夜晓是吧?你别走啊,再陪老子干一架!”
她回过神来,连忙生拉硬拽着谢云诀去了隔壁的厢房。她让小二备好了热水和醒酒的茶汤,正要离去,衣袖忽然被扯住了。
谢云诀用力一拉,她跌坐在他身旁,扑在他的胸口。
“三更天了,再溜出去又要挨夫子教鞭了。”
沐沉夕心念一动,凑到他耳边问:“你关心我?”
他抿着唇,缓缓点了点头。
沐沉夕发现,谢云诀醉了酒,倒是挺实诚的。于是再接再厉:“那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了一声:“嗯。”
沐沉夕按捺下心头的狂喜:“那你说,我是谁?”
“沐沉念。”
听到这个名字,沐沉夕怔了怔。旋即回过神来,她如今就是借用的弟弟的身份在太学读书。谢云诀并不知情。
于是她凑而他耳边,小声道:“其实我是沐沉夕。”
“沐...沉夕?”他跟着呢喃了一句她的名字。
“你喜欢的人是沐沉夕。”她的声音很轻。
可是说出去的刹那,谢云诀忽然睁大了眼睛。他一抬头,与沐沉夕四目相对。她还抱着他,满眼欢喜。
谢云诀猛地推开了她,眉头紧锁,眼神中透出一丝慌乱:“你在做什么?”
沐沉夕被推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你喝醉了酒,我扶你在此休息。”
“不必了。”他声音冰冷,满眼防备。
沐沉夕有些委屈,看来男人喝醉酒的话,确实不能信。于是她站起身:“架子上有热水,桌上有醒酒汤。我去叫夜晓过来送你回学舍。”
谢云诀似乎记起了自己来的目的:“你也得回去。”
“我......我还有些事,办完了事就回去。”
“不可——”
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匆匆离去。
沐沉夕没有在桑落面前现身,只是让小二在门口候着夜晓。等他出来再领他去寻谢云诀。
她自己则寻了个舞姬,给了她一些钱财,与她换了件衣裳。还让舞姬给自己简单打扮了一下。
沐沉夕蒙着面纱,跟着其他舞姬混进了齐飞恒的厢房。
寻常来酒楼的,不可能只是喝酒,都会有舞姬助兴。沐沉夕虽然平日里五大三粗的,跳舞倒是跟着她娘亲学过一些。
据说她娘亲在出嫁前,舞姿便冠绝长安。
沐沉夕混了进去,想听听这齐飞恒和孟子安在说她什么。
两人比肩而坐,看起来十分亲密。好在说话的声音也没有避讳旁人。
“这么说来,你爹是想让你求娶小辣椒?”
“其实也不全是我爹的意思,那天我在贵妃娘娘的生辰宴上见过她一次,那是真的漂亮。整个长安也找不出第二个。”
“我们齐大公子阅美人无数,能说出这话来,我还真是好奇她长得什么模样了。”
“过一阵子长公主生日,她兴许会去,到时候你就能见着了。”
“可我听说这丫头片子对谢云诀——”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她那时候才刚回长安,接风宴上陛下逗着她乐的。这种事哪里做的了数。”
“哟,这还没过门,齐兄就护短了?”
齐飞恒灌了口酒:“早晚的事。”
“齐兄这么有把握?”
齐飞恒笑了起来:“我家中在户部和兵部要职上都有人,如今雍关缺少钱粮。送一个女儿给我,便能给边关十万大军换来充足的米粮,这笔买卖,不亏。”
“齐兄高招啊。”
沐沉夕一边跟着舞姬们乱舞,一面频频回顾。这些话清晰地落入耳中,十万儿郎在边关保家卫国,却还要忍饥挨饿。这种酒囊饭袋却因为想打她的主意,就扣了救命的米粮。沐沉夕只觉得心中一口恶气汹涌而起。
她正考虑是从哪几个角度给姓齐的一刀,齐飞恒便手指着她:“那边那个小美人儿,过来让我瞧瞧。”
正合她意,沐沉夕的手指勾住了袖中的匕首。正款步上前,齐飞恒伸出手来,正要拉她的手。
忽然小二哥走了进来,快步来到齐飞恒面前,小声说道:“客官,门外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朋友。见是偶遇,想进来一起喝杯酒。”
“我的朋友?他可有说姓名?”
“说是姓谢。”
齐飞恒立刻坐直了身子,这谢云诀在四大世家之中向来是年轻一代的楷模。他行为处事又颇有章法,深得陛下信任和喜爱。
因此在四大世家之中威望极高,他们这一辈也唯他马首是瞻。
“快请进来!”
两人说着站起身,静候谢云诀到来。
小二哥拉开了门,谢云诀款步走进。齐飞恒拱了拱手,他虽然需长了谢云诀几岁,却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谢云诀也回了礼。
“今日真是有幸,竟得谢公子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谢云诀颔首:“奉夫子之命来寻宿醉未归的同窗,恰巧听闻齐兄和孟兄在此处,便冒昧来打扰了。”
“不打扰。来来来,请坐。”
齐飞恒笑脸相迎,谢云诀坐在一旁。
“不知谢公子此次前来,寻的是哪一位同窗?”
“沐沉念。”谢云诀说着,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沐沉夕身上停留。
她此刻是女子的装束,却腰肢纤细,四肢修长,身段比起那些舞女柔美多了。没想到沐沉念平日里大马金刀的,扮成女子竟这般明艳动人。
这不由得让谢云诀回忆起那年她回长安时的景象,鲜衣怒马,一袭红衣倾城绝艳。小小年岁,眉宇间却全是长安女子不曾有的意气风发。
“我就说一定是那小子!”孟子安一拍大腿,“他平日里最爱流连秦楼楚馆。虽说看着个头高,可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儿,抢了花魁也只能干瞪眼,暴殄天物。”
沐沉夕皱起了眉头,她何曾抢过什么花魁?
可转念一想,明白过来。那都是弟弟干的好事,年岁不大,却学人家一掷千金。他怕是也不喜欢那花魁,只想争个高下。一派纨绔子弟的作风。
齐飞恒摆了摆手:“不提他。”他说着对沐沉夕招了招手,“过来,给爷斟酒。”
沐沉夕走过去,蹲下身替他斟了酒。齐飞恒眯起眼睛瞧着她,抬起手想摘掉她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