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夕无奈,起身迎敌。
甫一交手,风裳就觉察出了不妙。她根本不像她说的那般孱弱!她们来,根本就只是送死!!
然而风裳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沐沉夕并未携带任何武器,此刻脑子因为宿醉还有些昏沉。
但这并不妨碍她劈手夺过最近的一把剑,风裳发现,她们的阵法本该威力无穷。可是到了沐沉夕面前,却仿佛根本不存在。
她方才示弱,只是在套话。
沐沉夕出手迅疾,手起刀落之间毫无犹豫。顷刻间,已经斩杀一人。
鲜血飞溅,即便是他们这样的杀手,也还是被沐沉夕的身手给震慑了。她脸颊上沾了些血,一双眼睛透着杀意。
那是一场又一场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磨练出的杀意,分毫的迟疑,敌人便会将你斩杀。所以她手起刀落,从来不曾犹豫。
风裳的两只腿动不了了,光是这气魄就已经压得她阵脚大乱。
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刀光剑影间,她只感觉这里发生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她同伴的尸体横七竖八躺着,沐沉夕丢掉了方才夺来的剑,款步走向她。
风裳后退着,忽然脚下一绊,跌坐在地上:“求...求你,别杀我。”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
沐沉夕忽然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个手刀劈晕了风裳,俯身将她扛起,纵身掠上了屋顶。
扛着这个大活人,自然不能招摇过市了。好在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屋顶上有人跑过也没人察觉。
沐沉夕对长安城的屋顶并不是很放心,于是只在屋脊上跑。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人带回了谢府。
正门自然是不能进了,于是她翻墙进来,随便寻了个柴房,将人拿锁链捆了个严实,这才溜回了倾梧院。
院子里还没有燃灯,看来谢云诀还没回来,沐沉夕松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自窗户翻了进去,正要摸黑换掉衣裳。
火折子忽然亮起,点燃了一旁的蜡烛。
谢云诀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地瞧着她。
沐沉夕顿时有种做贼被当场抓获的心虚感。
“去了何处?”
“就......就出去溜达了一圈。”
“我竟不知,长安有何处,溜达一圈能沾一身的血回来?”
“这不是西市那边有杀鸡,我过去瞧热闹,被鸡血给喷的。”
“沐沉夕!”他咬牙切齿,“过来!”
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谢云诀一把将她拉到身前,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确认身上没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以后若是出门,必须带些人手。”
“我这不是没事么,不必太紧张。”沐沉夕顿了顿,回过神来,谢云诀想必更担心自己有没有惹事,便宽慰他道,“你放心,我也没闯祸。”
谢云诀的手僵了僵,他抬起头瞧着她:“闯祸也无关紧要,你是我的妻子,便是在长安城里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你半个不字。”
沐沉夕惊愕地瞧着他,谢云诀这般谦谦君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世道是真的变了。
她不肯说,谢云诀也有没再追问。
沐沉夕正要把这一身的血污清洗干净,才脱下衣衫,背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她连忙拿衣衫遮挡了一下,小心翼翼瞧着他:“还有何事?”
谢云诀俯身将一瓶伤药放在了她身旁:“这是太医院调配的药,对外伤效果很好。你...你够不到的地方可有伤?”
沐沉夕听到这话,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就那七八个人,三脚猫的功夫还想伤到我?!”
“七八个人?”谢云诀蹙眉。
“我们战场上打仗,那都是十来万大军对垒,再不济也几千个。这几个人,都不够看。”
谢云诀瞧着她那一副兵痞子的架势,给她燃个篝火,丢一壶酒,她还能再吹一整天。
他捏了捏眉心,转身离开。
沐沉夕收起了金疮药,正要入水。忽然猛地回过神来,方才谢云诀难道是在主动示好?!
正确的回应应该是,她娇弱地倒在地上,一点点脱下衣裳,露出白嫩的腰背。他持了药,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背上,气氛瞬间被点燃.....
沐沉夕掐着大腿后悔不已,早知道今日和人交手的时候,故意受些伤的。
她知道,谢云诀一向怜弱,就是见了只受伤的兔子,也会带回去包扎好伤口。她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也比兔子强些。
沐沉夕落入水中,身上沾染的献血晕染开。这全是那些杀手的血,她是毫发无伤。
今日之事,她从见到小杀手风裳的刹那就已经明了。那日她和谢云诀游湖,瞧见她的便只有王羽勉姐弟俩。
王家小姐即使是有心,也没有门路。最有可能对她下杀手的,便是王羽勉。这小子,上次游湖她便发现了,巴巴跑来找谢云诀,必定是想探听些情况。
如此心虚,必定是与当年的事情牵扯颇深。
沐沉夕心中已然有了全盘的计划,只是计划中唯一的变数,便是谢云诀。
她沐浴完,擦干了头发,这才回屋。谢云诀正捏着一张折子,眉头紧锁。沐沉夕难得见他有为难的时候,于是踱步过去,好奇道:“何事烦心?”
“太子选妃。”他说罢凝眸瞧着她。
沐沉夕一怔,忽然露出了一脸坏笑:“没想到阿越——太子殿下也有今天,如何?挑了哪家的姑娘?”
“还未定,此事交给了长公主殿下,陛下嘱托我一并参谋。”
“虽说你是太子太傅,但论他的脾气秉性,还是我最了解。”沐沉夕兴致勃勃凑了过去,“太子不喜欢古板的大家闺秀,所以一定要活泼可爱。他虽然得到陛下青睐,可是母族并不显贵,还要挑一个家世显赫些的。你说长安可有这样的人选?”
谢云诀眯起了眼睛:“你倒是面面俱到,很是替他着想。”
“那当然了,那么多皇子,我与他最是相熟。他又在雍关待过,知晓军中的苦处和难处。我私心里,自然更希望他能登基。”
“这些话还是少说。天子之位,不是寻常人可以议论的。”
“我也只是同你说说,旁人是只字不提的。”沐沉夕扯住了他的衣袖,“长公主最喜宴饮,这种事她必定会将中意的人选邀去府上做客。到时候你也带我去,好不好?”
沐沉夕丝毫没有闻到空气里的酸味儿,谢云军冷哼了一声:“你还是安生在府里待着,管管你该上心的事。”
“府里不是有管家么?你那个侍女丝萝也挺会办事的,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
“我的事,你不需要操心么?”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你纳妾之事?我这不是给你把人带回来了。你又不见。”
谢云诀气结,抽回了衣袖,起身要拂袖而去。
走到门口,又咬了咬牙,将门关上。转身道:“时辰不早了,就寝。”
沐沉夕看了看天色:“这还早着呢,我不想就寝。”
“你想。”
“我——”沐沉夕顿了顿,对上谢云诀微微眯起的眼睛,“我想......”
她老老实实爬上床,心里还有些郁闷。这要是被钟柏祁他们知道了,肯定要取笑她。
毕竟他们以前常说,无论是谁娶了她,都不怕她被欺负。还说她以后的夫君一定是个耙耳朵,长安城里最怕老婆的男人非他莫属。
世事难料,谢云诀只是一个眼神,她连个不字都不敢说。谁教她喜欢他,最怕惹他不高兴呢。
她裹着被子露出半边脸,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谢云诀也躺在她身旁,闭上眼睛半晌也睡不着。谢云诀正要翻身,身旁的她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我睡不着。”
谢云诀火气还未消,又忍不住给自己添堵:“讲讲你在雍关城的故事。”
“你是不是想听我和太子的事?”她兴致勃勃凑近他。
谢云诀忍了涌到心口的血:“嗯。”
“你还记得我离开长安的那日么?”沐沉夕顿了顿,觉得自己有点蠢。她走的那天是一个深夜,那时候谢云诀怎么可能记得。
于她而言一生难忘的仓皇而绝望的时刻,他或许还在家中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