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事?”
“派你来杀我的人也会去长公主府,届时你引他清影小筑,与他做些亲密举动。再留一样他的贴身之物。”
“好。”风裳怯生生瞧着她,“那...那解药...”
沐沉夕摸出了一粒红色的丹药放在桌上,风裳连滚带爬过去攥在手里,好像生怕她抢了去。
沐沉夕办完事,叮咛也回来了。她起身出了这小院子,叮咛担忧道:“夫人,虽说里头那位可恶了些,可如今公子毕竟还...还惦记着她,若是知晓夫人吃醋,怕是...怕是...”
“怕什么?不过是个妾室,还敢翻天不成?”沐沉夕顿了顿,“对了,许久未给老夫人请安了,随我一同去一趟。”
叮咛应了,便和沐沉夕一同去了老夫人处。她近来气色好多了,似乎是心情转好。今日竟然还起身去院子里侍弄花草。
见沐沉夕来,她喜笑颜开,抬了抬手:“夕儿,你过来。”
沐沉夕上前,福身道:“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牵了她的手:“你这丫头虽然在府上,可老是不来看我。我这老人家也有些孤单寂寞,若是有空,可否时常来陪我说说话?”
“是我疏忽了。”
“你们少年人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老身也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我以后一定多多来陪您。”
“你多多陪云诀更好,他朝中事务繁忙,晚膳有时候也来不及陪你用。你呢,有时候辛苦些给他
送去,这一日两日看不出来,时间久了,这些情意点点滴滴就积攒起来了。”
“夕儿明白。其实我心里也惦念着您,所以备了些东西,这来得急,还没能送来。要不让烟儿陪我去取?”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唇边绽开一丝笑意:“你有心了。”
沐沉夕告了退,便带着烟儿回了倾梧院。进了屋,烟儿还在好奇打量,听闻公子将书房都搬来了这里,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她正看得起劲,没注意到沐沉夕走向了角落里放剑的架子。忽然,她听到噌的一声,是剑出鞘的声音。
烟儿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沐沉夕正拿着剑,缓步走来,坐在桌边开始擦剑。
烟儿是老夫人的大丫鬟了,见过些世面。虽然腿软,却还是努力硬撑着:“少...少夫人,您...您给老夫人备的礼......”
“烟儿,你陪着老夫人多少年了?”
“快七八年了。”
“那老夫人一定也是用着顺手,若是换了人伺候她,她一定不习惯。”
“少夫人这是何意?”烟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今日你送给风裳妹妹一碗药,那药里有什么玄机?”
“那...那药里...可不就是养身子的么...”
沐沉夕叹了口气:“烟儿,你可认识这把剑?罢了,你一定没听说过,它叫断尘。这把剑陪着我打了大大小小几十场仗,斩的头颅不计其数,锋利无比。你看它,连个缺口也不曾有。你可知当它斩下头颅的时候,敌人是什么感觉?”
烟儿两只腿发着抖,几乎要站立不稳:“奴婢...奴婢不知...”
“敌人什么感觉也没有,可头已经掉在地上了。身体还很茫然,脖子上的血喷出来,头颅瞪大了眼睛,都不敢相信它和身体已经分离了。”沐沉夕抬眼瞧着她,“你的脖子,真细。”
最后一句话,让烟儿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眼泪哗哗流了出来:“少夫人,那药不是我要拿去给她的,是老夫人要我送的。里面添了些藏红花,是避子的汤药啊!老夫人说,少夫人才刚嫁过来家中便纳妾,怕委屈了夫人。若是夫人无所出,再来几个妾室,都不可在夫人之前诞下子嗣。”
沐沉夕一怔,收了剑:“老夫人她——”
“她说少夫人以前吃了许多苦,如今嫁到了谢家,便不愿见少夫人再受委屈。”
沐沉夕鼻子有些酸,她沉吟了片刻,转身去取了一只木盒出来:“这是我回长安的路上,路过一片山区,自一位老农手中买来的野山参。当地盛产山参,而这一株是山参中的极品。我问过府里的大夫,对老夫人调理身体有益。你拿去带给老夫人。”
丝萝抖抖索索站起身来,一双手还颤个不停。
沐沉夕摸了摸鼻子,努力摆出和善的笑容:“方才那是逗你的,这长安的姑娘胆子就是小。我又不是草菅人命的恶人,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丝萝小声嘟嚷了一句:“可长安城里有些妇人吓唬孩童时都是说,再不听话,沐老虎就来了。”
“谁?谁敢这么说?!”她瞪圆了眼。
丝萝连忙脚下生风,一溜烟跑了。
屋内只余下她一人,沐沉夕有些恍惚。
老夫人如此待她,让她有些感动,可是又不敢确认。毕竟,当年陛下待她,也是比亲生的女儿还要好。陛下曾好几次意图封她为公主,都被她爹回绝了。
那时候沐沉夕也当陛下是父亲一般,还曾经乖巧地趴在他膝上说着:“陛下,您放心,就算不当公主,我以后也会像孝敬爹爹一向孝敬您。”
陛下也难得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夕儿,你少闯些祸,收敛收敛自己这个脾气,就算是对朕尽孝了。”
“我那算不得闯祸。”
“这都多少大臣来朕这儿告状,说你逞凶伤人。”
“我是逞凶,可没伤人。”沐沉夕撇了撇嘴,“譬如前几日一个小宫女不过是无心弄脏了孟珞的衣裳,她就要掌嘴三十。宫里那些老太监力气多大,掌嘴三十下,怕是牙都要掉光。那我觉得衣裳总是不如人重要的,就帮那小宫女出头。这也有错?”
“于公理,你没有错。可这是长安,长幼尊卑有序。宫女犯了错,自当受罚。遇上了脾性不好的,也只能受着。”
“既然公理没错,那就是长幼尊卑错了。”
皇上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良久叹息道:“也就只有你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这话也没错。”他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起身坐在他身旁。
“夕儿,你心中有公义,这是好事。朕也希望你永远都有一颗赤子之心。可是许多事情,并不是有心就能做到的。譬如你救了那小宫女一时,可你护得住她一世么?她或许掉了几颗牙,但是命保住了。你救了她,她的命反而保不住。”
“怎会有这样的道理?那...那就管不了孟珞了么?”
“管得了。她苛待宫人,朕也会通过孟妃斥责她未管教好她的侄女儿。”
沐沉夕撇了撇嘴:“打掉了别人满嘴的牙,挨两句责骂就了了......”
“这便是尊卑有别了。”
她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惆怅。皇上笑了笑:“这些事于你而言太复杂,你不必多想。只是以后遇到了事情,多动动你的小脑瓜子。别老想着逞能强出头,顾头不顾尾。”
不知怎的,沐沉夕竟回忆起了昔日相处的点点滴滴。陛下对她,究竟是不是全然的虚情假意,她已经分不清了。
只记得姑姑对她说过,皇城内外的人心往往远隔千里。即便是枕边人,也不知道对方怀揣着的是怎样的心思。
沐沉夕以前不懂,现在有些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背后忽然传来温润的声音:“难得见你伤春悲秋,可是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