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包房,仿佛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门一关,那些灯红酒绿的喧嚣一下子就消失了。
不知为什么,等看到封易那张不辨喜怒的脸时,沈夏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甚至还能带着点儿笑,跟他打个招呼。
这小嫂子,实在太有意思了。
要不是他亲自接的人,他差点以为刚才那张惊惶失措的脸是他的幻觉呢。林彦文玩味地笑了。
李文姝也被她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开始在心里给她疯狂打call。
吴亦峰盯着手机里白念悠的讯息,正在犹豫要怎么回话,这会儿也忍不住抬起头来。
封易忽然低低地笑了,身子往沙发卡座上一靠,手里仍把玩着玻璃酒杯,杯中折射出一张精致妩媚的脸——
那是和他记忆里全然不同的样子。
魅/惑紫的眼影,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仿佛蹁跹的蝴蝶,眼底更像是揉碎了满天的星光,那上挑的眼角还粘了几颗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饱满的红唇像是在红酒里浸润过一般,唇珠微微翘起,正无声地在引/诱你吻上去。
封易忍不住想,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是白天那个乖巧听话平平淡淡的小女人,还是眼前这个烟视媚行,只轻轻一个眼神就能勾起男人最原始欲/望的尤物?
也许是趁着酒意,也许是今夜的灯光太迷离,又或者只是大局已定,她决定倦怠了,沈夏拢了拢散到胸前两颊的长发,弯腰抽出一只高脚杯,掠过他身边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半杯葡萄酒。
懒懒地站在那里,低头呷了一口,微微眯起眼,似乎在品味,然后浮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封易偏头静静地看着她,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刻的她真的不一样了。
“你也和朋友出来玩的?”
封易眼睛微微眯起,掩住那一抹藏得极深极好的锐利,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蚊子说你在这里。”
沈夏哦了一声,视线就闲闲地落到了林彦文身上。
柔柔的目光带着一丝丝好奇,却让林彦文心头猛地一跳,连连摆手道:“我是担心你们两个女孩不太安全……”
我是真的疯了吧,怎么会觉得沈夏和封易一样不好惹?林彦文摇摇头,把这个差点没把自己吓死的念头抛掉。
“呵呵,你那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谁不知道?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李文姝毫不客气地指出他的险恶用心,又扭头瞪了封易一眼,“你摆这晚娘脸给谁看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甭说她只是跳个舞泡个吧,就算是找个新男友,又关你什么事?”
封易脸微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顿时席卷整个包间。
李文姝被他的气势所慑,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却还兀自坚持着,狠狠剜了他一眼:“我有说错什么吗?你跟白念悠那点子破事,还想瞒谁呢?”
话音刚落,屋里三个男人齐齐变色。
李文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扭头,一脸担忧地看她,生怕惹得她难过似的。
沈夏忍不住笑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她微微停顿了片刻,斜长的凤眸从一行人间扫过,最后定定地落到封易身上,似玩笑似的,又似不经意,“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沉默。
死水一样寂静的沉默。
终于,还是林彦文按捺不住,开口解释道:“你别多心,阿易,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
“哦?”语调微微上扬,依旧噙着浅浅的笑意,“那……按你的意思,怎么样才算是对不住呢?”
林彦文哑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沈夏也没指望他真的能回答,自顾自又笑道:“不过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阿易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吴亦峰突然插话道,“在和你断干净之前,他是不会有别的女人的。”
这是什么意思?敢情她还要感谢他给予她的绿帽子,不是那么明显那么明目张胆吗?
沈夏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只有嘴角的弧度仍然在那里,只是多了几分嘲弄:“原来,在你们男人眼里,只有身体出轨才算,精神上就无所谓了是吗?”
“那我真该好好谢谢你,至少还给我留了点面子啊。”
那笑意,三分讽刺,三分凉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直直地刺到他心底最深处;那双眸子,清亮的,碎满了星光,却仿佛能看透他最深最隐秘的心思,让他难堪至极。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些所谓的坚持,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独角戏罢了。在她眼里,无论他是否真正和白念悠交往,都是背叛,都是出轨,都是不可原谅,不可饶恕的罪。
只是,错已铸成。
封易撇开眼,突然不敢去看那双似笑非笑,却满是嘲讽的眸子,那会显得他太狼狈。
他有心道歉,有心说些什么,可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说出过于软和虚弱的话来。
封易缓缓站起身来,一向挺直如松柏的脊梁有些疲惫,可他的语调仍旧是那么淡漠,那么生硬:“周一上午十点,我过去接你。”
这是无话可说,所以选择逃避吗?
沈夏忽然发现,原来强势霸道如封易,也会胆怯退缩——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
那些原本根深蒂固的惧怕和担忧,一下子都消失了。
沈夏仍端着高脚红酒杯,血红的液体仿佛从心脏里流出来的鲜红似的,衬得她饱满的红唇也多了几分冷艳残忍。
她虚虚朝他举杯,笑道:“不必麻烦。我们永和路见。”
永和路,民政局所在。
封易深深望着她的眼睛,许久,又仿佛只有刹那,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好。”
不欢而散。
封易走后,谁也没有玩闹的心思。再次穿过群魔乱舞的舞池,沈夏忽然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带着不真实的虚无恍惚。
林彦文本打算送她们回去,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李文姝恨恨打断了:“这会儿来献什么殷勤?一丘之貉!”
沈夏的回答则婉转动听了许多:“我想你们也都喝了不少酒,又不顺路,就不麻烦你们了。”
但说得再好听,也还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