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不知怎的，道歉的话就出了口。封易自己也有些奇怪他如此轻易就说了出来，看到她脸上明显的疑惑，他觉得接下来的话也不那么难了，“以后，有事就来找我。”
她才不要咧。她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好不好！沈夏心里疯狂吐槽着，但脸上还是维持住笑容，很客气地跟他道谢。
封易哪里看不出她的言不由衷，只是在心里默默打算好了，以后要多照看着她一些。虽然，他已经发现沈夏并没有那么柔弱内向。
转身坐进车里，看到他还站在路旁，棱角分明的线条，深邃的眼，高挺的鼻，薄唇轻抿，笔挺的西装外罩了件烟灰的大衣，眉眼间的凛然似乎被冬日的暖阳消融了些。
但举手投足间难言的气场，让他如鹤立鸡群般卓然不凡。
他真的是她生平所见相貌最完美的男人，沈夏不由自主地又打量了几眼，才扬唇对他一笑，挥手再见，然后毫无留恋地踩下油门。
“老板，是回公司还是住所？”
看到后视镜里封易脸色并不太好，情绪似乎也很低沉，司机忍不住提醒道。
封易闭眼靠在后座上，脑中不断回旋着各种画面，最后定格在她语笑嫣然的脸庞，和飞逝的车上。
“回……封公馆。”明明下午两点还有会议，他应该回公司主持事务，但他突然想休息一下。原本是打算回他市中心的寓所，可话即将出口时，鬼使神差换成了封公馆。
司机应了一声，方向盘一转，拐到另一条马路上，往郊区的半山别墅驶去。别墅区环境清幽，到处是高大茂密的乔木，漏出一两点阳光，格外寂静冷清。
自动门无声打开，封易下车，沿着长长的花/径，走到别墅门前，王妈闻讯迎出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惊讶：“先生怎么过来了？”
封易没答话，径直走进玄关，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仿佛走进一座华丽的樊笼，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顺着楼梯走到房门外，封易站了好一会，才缓缓伸手，推开那扇闭紧的房门。
王妈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异样，沉默而担忧地跟在他身后，守在房门外，看他站在落地窗前，忽然想起很多天以前的那个深夜，她也守在门外。
只是那个位置站着的，是另一个人。
当初买下这座别墅，就是因为他喜欢从窗户里望出去的风景，仿佛整个华海市都在脚下。
可此刻，他却只感到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凄冷，是独自一人无处诉说的压抑郁闷。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想，沈夏，住在这里，站在这里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她会想些什么。
协议，曝光，签字，然后完成整个离婚的流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可他为什么没有喜悦与释然，甚至有种茫然和荒谬感。
从商业联姻的束缚里脱身，他应该感到轻松，感到畅快。他应该准备一场浪漫的约会，然后跟念悠表白，而不是站在这里吹冷风。
然而事实上——
他推掉了摆满办公桌的文件，甚至可能还会耽误一个价值数千万的会谈。
他这是在做什么？
封易猛地转过身，往外走去。可刚走几步又突然回头，直接把房间里的衣橱、柜子、抽屉全部打开，果然看到有几个礼品袋子孤零零地摆在角落里。
“先生……”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站在门外的王妈，忍不住失声惊呼，却被他冷冷扫过来的一眼，把全部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只是眼底的担忧越发重了。
甚至盘算着要不要给老宅那边通个电话。
封易认真地，仔细地，缓慢而坚定地，打开礼品袋，是名贵的首饰，和华丽的礼服。
这些，应该就是他送给她的吧？
封易其实不记得自己到底送过什么，在他们刚结婚那阵，或是偶尔想到了，他也会让助理选一些珠宝首饰或者当季最新的衣服送到这里来。
但看到衣柜里残留的两身礼服，和四个礼盒，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她带走了她买的，或是别人送的全部。
只有他给的，她分毫未动。
封易自嘲地笑了笑：他是不是该夸她一句知趣呢？
看，她多么懂事，你想要结束，她就分得清楚，断得干净，把所有的后续处理得妥妥当当。如果他今天不回来，或许连这个也不会发现。
他应该感到高兴，感到欣慰的，不是吗？他的妻子是如此省心，婚内给他自由，从不干涉他任何事，甚至还会帮他在长辈面前粉饰太平，离婚时既不会歇斯底里地哭闹，也没有锱铢必较地争执，绝不给他惹丁点的麻烦。
可这种憋屈又操/蛋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封易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郁闷得想爆粗口。
“我始终带着你爱的微笑，一路上寻找我遗失的美好……”
陌生的铃声，将他惊醒。
封易想了一会才想起这是上回朋友聚会时，白念悠嫌弃他的默认铃声，替他换的。
他从来不在意这些，可这会儿听着却很别扭，封易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是白念悠如水一般温柔的嗓音：“阿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什么。”封易使劲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试图把自己从那些烦闷里解脱出来。
“刚才魏老师联系我，问我们这次的校庆可不可以回去一趟？我想他想要邀请的一定是你，只是，怕你太忙，才会先到我这里探个口风……”
封易想了想，似乎每一年他都会收到学校的邀请函，希望他能回校做个演讲或是开个讲座，但因为行程问题，总是没能成行。
他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下近期重要的行程，而白念悠在那头的语气也变得犹豫了许多，但还是征询着继续往下说，“今年，是S大九十华诞，这么多年没回去，我真的有些想念……”
封易嗯了一声，那天应该没有什么要事，便答应下来：“那就去吧。”
“真的？”白念悠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笑意隔着手机清晰地传过来，连语调也明快了许多，“那我得赶紧给魏老师回个电话，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我可没忘记，当年魏老师最喜欢的就是你，我可没少被他训话呢。”
校园时代总是单纯美好令人怀念的，封易被带回了过去，表情终于柔软了下来：“谁让你哪门课都好，偏偏学不好他的微积分。”
“我就是搞不懂那些数字符号嘛。就算现在，我看到数字也头疼啊。”白念悠笑嗔了一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声音越发柔软了，“那时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肯定会挂科的。”
封易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白念悠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不高，也懂事地不再继续往下说：“那……我先跟魏老师报喜去了。到时候，咱们月湖见。”
月湖，是S大里的一处景点，也是他们当年最常去，也最熟悉的地方。
听到他低低地答应了，白念悠才温柔地道了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