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饶是苏钰近年来见多识广，听到这话也有些懵了。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一脸茫然地与湛峥对视，又问一遍：“什么？”
“形婚。”湛峥简洁地说，“我姥姥重病，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我找到一个可以相互扶持的爱人，可我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个想法。”
他语气平淡，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苏钰瞠目结舌：“你……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湛峥蹙眉，“我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苏钰眨眨眼，终于冷静下来。
是，以湛峥的性格，确实不可能开这种玩笑，就算是开，也应该是相熟的人，而不应该是他。
但他有些不明白。
以湛峥的条件，想要形婚对象，还能找不到？
湛峥的模样一顶一地好，他脸型棱角分明，五官很立体，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传闻他奶奶是欧洲人，他也算四分之一个混血儿。
他的家世同样很牛逼。当年湛峥的爷爷赶上时代潮流，倒买过股票，干过实业，搞过房地产，也插手过娱乐圈，发展到现在，湛家稳稳坐在上流圈子的金字塔顶端，旁人根本无法撼动。
而湛峥的个人能力更是强悍。
在大学期间，湛峥修了双学位，毕业后，他没有依靠祖上的荫庇，而是自己白手起家，开了一家珠宝设计公司，现在公司运营风生水起，在行业内的名声响当当，已经是大佬级别，而他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听说去年就入了福布斯排行榜，成为无数人想嫁的钻石王老五——这些都是之前吴新利告诉他的。
……这样的人物，想找形婚对象，找谁不行，为什么会选择他？
苏钰忍不住说：“我家庭条件一般，和你门不当户不对，还是一个孩子的爸爸……我觉得我并不合适这份工作。”
苏钰小城市出身，单亲家庭，经济条件一般，毕业五年，他在事业上并没有什么建树，身边还带着一个四岁大的孩子。
他与湛峥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和湛峥牵扯到一起的人。
“我知道。但正是如此，你的条件在我看来才更合适。”
湛峥的话一出，苏钰突然明白了。
是他之前钻了牛角尖。
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好家世，甚至只有苏钰现在不是很好，才更方便湛峥提出条件，达成共赢。
——若苏钰什么都有，也不会为了什么条件与湛峥形婚。
湛峥沉默一会儿，解释说，“虽然我在结婚前会做好财产公证，但难保不会有起了别的心思的人，我讨厌麻烦，更懒得应付别人。我们是大学同学，知根知底。你喜欢女人，身边有孩子，还结过一次婚，即便是和我形婚，也只是多一次婚姻罢了。”
“而且……你是我姥姥会喜欢的类型，她见了你，不会怀疑你我的关系。”
这还是苏钰认识湛峥以来，听湛峥说过的最长的话。
苏钰心中一动，故意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对你起了别的心思？”
身为一个颜控，苏钰那次意外，就是输在湛峥的长相上。
湛峥倒并不在意苏钰话中的深意，只问：“你不是直男？”
苏钰一虚：“……是，我是直男。”
这年头，同性婚姻法普及不知道多少年了，只有直男才会和女孩子结婚生子，如果有同性恋为了孩子故意骗婚，是要坐牢的。
湛峥没说话，神色淡淡。
苏钰又问：“……那我要是对你的钱起了心思呢？”
湛峥看着面前的苏钰，声音低了些许，认真道：“你不是那种人。”
啧。
苏钰被湛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去。
湛峥说：“如果你真的愿意接下这份工作，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给你花钱。你的工作，你孩子即将上的幼儿园，都不用你再操心，我会给你的孩子最好的教育条件，领完证，我会将临江别墅的一套房给你。合约期限到我姥姥去世即可。你只是婚姻履历上多了一笔，但却可以收获到更多。”
苏钰听着湛峥的话，有些心动。
临江别墅是弄城早些年就出的别墅区，绿化面积高，最小的一套也有400平，带花园，配套设施健全，物业素质也非常高，而这里的房子，并不是谁都能买得到，现在价格……已经是天价了吧？
苏钰要是答应下来，绝对不亏。
苏钰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啜了一口。
可惜了。
若他自那夜过后，肚子里没蹦出个孩子，现在肯定就答应了。
反正两人只是形婚，他不会损失什么，又有很多好处，而这种好处，可以让苏钰少奋斗好几年，生活品质也直接拉高，何乐不为。
看苏钰没说话，湛峥补充道：“我虽然喜欢男人，但并不会爱上直男，你不用担心。”
苏钰顿时哭笑不得。
他要真是直男就好了，而且他根本不是在担心这个……
不过他倒确实不担心会被湛峥看上。
就湛峥这种条件，随便一站，就有一个军团的人排着队要和他表白，而湛峥这种人，往往都是非常高傲的，他们追人，若对方明确拒绝，也肯定不会再纠缠。
怕就怕湛峥发现他的女儿……
苏钰说：“湛总条件这么好，当然不会过线，我也相信湛总。”
“那你的回答是？”
“……抱歉，我还需要再征求一下我女儿的意见。”苏钰直言。
湛峥点头：“我明白，这对你来说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你可以好好想一下。如果因为一些原因，你不愿意接这份工作，那我们就当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我希望这个提议没有伤害到我们之间的友情，更不会影响你的就职意愿。”
湛峥说的非常明白，这只是一份‘工作’。
“好。”苏钰点头，“那我就先谢谢湛总了。”
两人接下来又聊了一些关于入职的讯息。
和聪明的人相处起来总是会很愉快，待时间不早，两人起身道别，分道扬镳。
从咖啡厅里出来，苏钰吐出一口气。
今天的发展太出人意料了。
苏钰摇摇头，一时间有些后悔与湛峥见面，又有些心动那套房子。
——谁不想住大别墅呢！而且还是一分钱不掏，白得的大别墅！
刚走出几步，手机响起，苏钰拿起来一看，是吴新利打来的电话。
“你那边怎么样啊？”吴新利轻咳一声，“没有什么意外吧？”
当然有意外。
而且是个大意外。
但‘形婚’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比较私密的，虽然湛峥没提，但苏钰肯定不能随意将此事儿说出去。
他随口道：“还行。”
“那你会去他那吗？”吴新利语气有点可怜。
苏钰哈哈大笑：“怎么，怕你之前立的flag倒了群里的同学逼你直播？别怕，爸爸肯定找得到工作。”
“我可去你的吧，我是你爸爸。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吴新利像是个老父亲一样，“你之前一说要来弄城，我立刻就想到湛峥。他现在开的公司在国内名声很大，品牌已经打出来了，很多设计师挤破头都进不去。你虽然设计好，但到底没什么工作经验，去了别的公司，可不得给别人打杂，坐冷板凳，受公司老人的排挤？湛峥好歹也是咱们同学，你进他公司，肯定第一周就能拿笔。”
苏钰眨眨眼：“我知道。”
哪些朋友对真心对他好，苏钰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否则当初刚来到弄城，他也不会第一个就联系吴新利。
吴新利轻咳一声，欲盖弥彰一样地说：“我可不是为了直播吃SHI那事儿，你在外面可别乱说啊。”
苏钰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好，我不乱说。回头一起出来吃饭。”
“那必须的，带上咱闺女。”
“好。”
挂断电话，苏钰心情很好地回到出租屋。
弄城是一个高消费高发展，地段寸土寸金的城市，苏钰初来乍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所以租房只是短租，带的东西更是不多，连他的宝贝女儿也留在家中，只等苏钰安顿好再将家人接过来。
换好鞋，苏钰坐在座椅上，给家里打了通视频电话。
苏钰的母亲罗雯惠很快就接通了：“崽崽，在弄城怎么样啊？找到工作没？”
“找到了，后天就可以入职。”苏钰说，“妈，您不用担心。弄城有很多我的大学同学。”
儿行千里母担忧，罗雯惠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叹息一声：“我知道，只是你这五年来也没怎么跟他们联系过，就只在网上聊，哪能行？我就怕你和他们生疏了。”
“不会的。”苏钰语气温和，他迟疑一下，将自己与湛峥见面的事情说了。
罗雯惠一愣。
这是这两年来，苏钰第一次在罗雯惠面前如此详细地提起一个同学，语气还如此古怪，罗雯惠立刻就察觉到了什么。
她语气中带了一丝笑意：“……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说的，是不是那个人？”
“……嗯。”苏钰点头，也没隐瞒。
苏钰小时候父亲出车祸去世，是罗雯惠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母子两人关系非常好，苏钰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她。
当年大学毕业，苏钰原本规划好了一切，也准备留在弄城工作，却突然查出怀孕，又得知因为身体特殊的缘故，不能将孩子打掉，否则就是一尸两命。
苏钰内心恐慌，抓着赶过来的罗雯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罗雯惠给他定了主意，安抚他的情绪，细心照顾他。
大约是因为孕期的缘故，苏钰那段时间经常会变得很消沉，也不肯说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只说是一个意外。
后来看开了，苏钰才慢慢把一切都告诉罗雯惠，但隐去了湛峥的名字。
而现在，真相大白。
苏钰并未将湛峥提出形婚的事告诉罗雯惠，而是转移话题：“瑶瑶这时候在幼儿园吧？”
“可不是么，我这心里真是担心。”罗雯惠说着，叹息一声，像是探口风一样，说，“你也知道，瑶瑶可被小同学欺负好几次了，就因为她是单亲家庭。”
苏钰蹙眉，有些不悦。
上次瑶瑶被小男孩儿欺负，哭着跑回家，苏钰直接去找了那孩子的家长，结果家长道完歉，熊孩子依然该欺负地欺负。
教出熊孩子的熊家长怎么就这么多？
什么时候他们才能经历社会的毒打？
苏钰正想着，就听罗雯惠又问：“你今天见了那人，感觉怎么样？如果你对他有好感，不如处处试试，好歹也是瑶瑶亲爹。要是没感觉，就试试其他人？你也不小了，该找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