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苏钰百思莫解，但也不好直接在当事人面前提这事儿。
他一向不怎么会安慰人，面对此时的湛峥，也不知道说什么话能让湛峥好受一些，只好干巴巴地说：“我昨天路过你办公室，还以为里面的呼噜声是你传出来的。那你今后……准备怎么治疗？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呼噜声？
湛峥一愣。
他睡觉竟然会打呼噜？
湛峥快速垂下眼睑，敛去自己眸子里的惊讶神色：“确实有要你帮忙的地方，否则我也不会特意跟你说这件事，不过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对你造成一定不适，毕竟有一定道德绑架的嫌疑。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或者不信我，我提出的要求，你也都可以拒绝。就和之前一样，你的选择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
苏钰坐直身体。
洗耳恭听。
湛峥语气淡淡，好似两人在讨论的是别人：“我的失眠症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只是那时候还并不严重，只以为是工作压力太大。直到两年前，我才感觉不对劲儿。这两年时间里，我找过很多的医生，也吃过很多的药，这些在你手中的资料上就能体现出来，但我的情况并没有任何好转。直到——我遇到了你。”
苏钰一怔。
什么玩意儿？
遇到他？可他又不是医生。
“所以你听到的……呼噜声。”湛峥摸了摸鼻头，神色有些尴尬，“确实是我发出的，因为昨天中午吃完饭回来，我趁机握了一下你的手腕。”
苏钰：“？？？”
苏钰头顶上冒出无数个问号。
握手腕，和湛峥睡觉有什么关联吗？
“我发现，只有触碰到你的身体，我才能睡着，这也是我将我之前做过的一些评估和证明全部给你的原因——我怕你不信我说的话。”
这话湛峥说对了。
苏钰确实不信，只觉得这件事比他能生孩子听起来还要离谱。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得了失眠症，吃药却没有任何改善，只有触碰了另外一个人，才能睡着？
那他存活的意义呢？在另外一个人的附属下吗？
这太扯了。
苏钰沉默半晌，勉强笑道：“湛峥，你这人也太有意思了吧？就因为我之前拒绝了你，你就这么闹我？”
“我没闹。”湛峥认真地说。
与湛峥对视半晌，苏钰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湛峥苦笑一声，“我知道这一切听起来都很不真实，甚至最开始，连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苏钰，如果我因为你之前拒绝我而想报复你，我不会编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我也不是那种会报复的人。”
苏钰：“……嗯。”
“之前在咖啡厅，跟你第一次见面时，我还并不知道你对我会有的影响，我跟你提出形婚，也确实是因为我姥姥希望我结婚，而你是一个很好的对象。直到回到家，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困，所以昨天我才不顾你拒绝我的讯息，再次邀请你一起吃饭，并握了你的手腕……对不起，这一点是我试探了你，然后，下午我就睡着了。
“这几天，我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曾经经历过无数遍的，所以……
“只有你是那个变量。只有你。”
苏钰：“……”
苏钰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他将手机握在手心，有些心烦意乱。
湛峥现在的表情看着太过认真，他也确实不像那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难不成……他说的都是真的？
湛峥的身体报告上确实显示，他的失眠症已经非常严重，如果再不得到缓解，可能很快就会崩溃。而湛峥说，只有碰了他才能睡着……
啊。
听起来还是很扯。
苏钰伸手拿过各种诊断证明，再次认真看了起来。
湛峥便安静地等待苏钰。
过了一会儿，苏钰抬眼：“那……我要怎么帮助你？”
湛峥伸手，将另外一份文件递给苏钰。
苏钰一看，竟然还是形婚协议书。
苏钰：“……湛总，这没必要吧？”
湛峥低声解释：“不。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你愿意答应帮助我，那一定会经常和我待在一起，尤其是晚上。但我的身份摆在这里，注定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们之间最好的身份就是夫夫，只有这样，我们住在一栋房子里才是最正常的，也适合每天待在一起。当然，这个决定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我姥姥。”
“你可以仔细看一下合同，也不用担心我会因为这个绑定你一辈子。我们形婚持续的时间，仍旧以我姥姥离世的时间为准，但条件变了。至于我的症状……可能需要我们每个月去检查一下身体，但是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奇怪的实验。”
苏钰低头看合同。
果然。
之前湛峥允诺他的是临江一套别墅，然而现在，这份条件已经不止是别墅了——湛峥并不打算在婚前进行财产公证。
这意味着两个人一旦结婚，湛峥的资产的一半，都变成了苏钰的。
而两人的婚姻期限，可能只有一年，或者两年。上面甚至明确注明，湛峥不会伤害他。
“这一部分钱财，也是你愿意帮助我的报酬。”湛峥低声说，“我知道，你一旦答应，势必要做出很多牺牲，所以我也愿意给你补偿，毕竟我的命比钱更重要。你如果还有想要的，也都可以直接问我要。”
苏钰挑眉。
恐怕不止是报酬那么简单。
表面看，苏钰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但如果没有这份合约，两个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苏钰帮助湛峥的行为，就可以随时叫停。
一旦结婚，他们就算是绑定了，至少苏钰的自由没了——他要时刻呆在湛峥身边，保证湛峥睡眠。
“而且，我也确实有私心。”
湛峥笑了笑，直言道，“我怕你虽然现在答应了，但以后又反悔，婚姻是绑住我们的一根绳。我给予你一些物质上的好处，但我也有要求，最起码我们婚姻存续期内，你要一直跟在我身边，保证我的睡眠状态。当然，你也不用为了这场形婚约束自己，你可以在我们婚姻期间与别人相处，甚至恋爱。”
“我们隐婚，只有一小部分需要知道这些的人，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形婚+隐婚。
牛逼。
苏钰知道湛峥提出形婚是为了什么。
他给了他那么多好处，当然也要在一方面约束住苏钰，毕竟人心难测，但其实，即便如此，主动权其实仍旧在苏钰身上。
苏钰相当于捏着湛峥的命。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诊断证明上。
如果不同意……就是一条人命，而这个人，还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更是有过露水情缘，他们之间，甚至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虽然湛峥并不知道。
而如果同意，豪车别墅小钱钱，就都是他的！
苏钰想了想，觉得如果现在不帮忙，以后听到湛峥的死讯，肯定会后悔。
说他心软也好，圣母也罢，但一条人命放在这里，他确实做不到无动于衷。
毕竟这可是活生生的人。
更别说湛峥提出的好处确实很诱人。
苏钰又看了一遍合同，朝湛峥伸出手。
湛峥望着苏钰葱白一样的手指，有些怔愣，他声音沙哑地问：“……怎么？”
苏钰笑道：“我没有带笔啊，你不给我笔，我怎么签？”
湛峥一怔，忙将笔递给苏钰。
苏钰接过，在合同上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
合同一式两份。
湛峥收好合同。
如果不是他微微有些颤抖的小手指，苏钰根本看不出湛峥的紧张。
湛峥伸手抹了一把脸，与苏钰约好领证的日期，以及苏钰搬进临江别墅的日子。
“我们毕竟是……这种关系，所以婚礼就不准备了，如果你有想法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国外举办婚礼。你现在是不是还在租房？那以后的住宿地点定在临江别墅怎么样？距离公司比较近，你的亲人也都可以搬进来。管家、司机、打扫阿姨什么的，别墅都配备的有，你不用操心，我都会安排好，地址我随后会发到你手机……如果可以，请尽快搬进来。”
他说完，伸手将一张卡推给苏钰。
苏钰：“？”
湛峥：“这是我的副卡，密码六个八，写我名字，随便刷。”
苏钰：“……谢谢。婚礼就不用了。”
湛峥听到苏钰道谢，哑然失笑：“你不用说谢谢，是我要谢谢你，而且领证后，我们就是夫夫关系，你花我的钱天经地义。”
钱没有命重要。
他在做这一切时，其实已经想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苏钰不同意，他当然也不可能使用强迫手段，到时候，就真的要在看到希望之后重新跌回黑暗。
这才是最悲哀的。
所幸苏钰同意了。
吃过晚餐，湛峥还有事情要忙，便率先离开。
他原本还想找司机送苏钰，不过被苏钰拒绝了。
走出餐厅，湛峥在等待泊车小弟将车开过来的时候，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打呼噜么？”
医生下意识问：“谁打呼噜？”
湛峥一直失眠的事情，家庭医生当然也非常清楚，在他看来，湛峥这种失眠的人，根本就不存在打呼噜这么一说，所以湛峥问这个问题，一定是帮别人问的。
湛峥言简意赅：“我。”
医生：“？？？”
湛峥又白日做梦了呢，是不是病情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