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
当大都会还笼罩着金灿灿的落日余晖时，隔海相望的哥谭已经逐渐被黑暗侵蚀。
伊莉雅站在码头眺望海平面，她叼着根吸管，耐心地检查完易拉罐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可乐残留后，一扬手丢进垃圾桶。
角落里小流浪汉们饿狼一般盯着她手腕的铂金手链，在她的目光扫视过去时不甘地瑟缩回阴影底下。
这里是哥谭。
他们害怕饥饿，更害怕隐藏在暗处的保镖的枪子。
伊莉雅闭眼回想她经过的所有路线，她从韦恩商场出发，穿过整个老城区，途经冰山餐厅，到达最为鱼龙混杂的码头。
对于一个富家小姐来说，走这么多路已经很不容易，她不可能独自一人往中城区走——逛街逛到横跨大桥，无论怎么说也太崩人设了。
她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与码头比邻的阿卡姆疯人院，此时这个关押着最危险的罪犯的孤岛已完全陷入黑暗，只有岗哨的灯光隐隐绰绰。
听说上次那个搞事的小丑也在里头，伊莉雅心动地考虑了几秒闪现进去锤爆小丑的可能，在耳麦滴滴的通讯提示中不得不暂时遗憾放弃。
“别做多余的事。”
蝙蝠侠注视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他不需要多看一眼地图都能知道女孩在看哪儿，上次迪克受伤的事伊莉雅一直耿耿于怀，他毫不怀疑以她睚眦必报的个性，冲进去锤小丑只是时间问题。
“按计划进行。”他再次提醒。
伊莉雅叹了口气。
她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疯人院，晃晃悠悠地继续做她的诱饵。
阿宅被迫暴走，阿宅心里苦。
她随缘晃进了一条小巷子。
她注意到墙上用粉笔和油漆画着涂鸦，关于武器，火拼，一点愤世嫉俗的呐喊。
伊莉雅触摸着墙上不同的色块，也许是瞎久了，她尤其喜欢这种色彩鲜明的东西。大概看了一会儿，伊莉雅掏出根口红，对着墙面犹豫。
画点儿什么呢，女孩挠挠头，她看到墙上的蝙蝠标志——画它的孩子大概想把它画得很酷，翅膀的趾骨显得尤其尖锐，但大概身高不够，因此总体来看还是胖嘟嘟的一团。
她看着那个丑丑的，又有点可爱的蝙蝠，愉快地拍下照片发回蝙蝠洞，最终决定在蝙蝠旁画一只胖嘟嘟的龙崽子。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故作凶狠的质问从身后传来。
伊莉雅回头看到个红发小崽子，他看上去比她小一些，加上女孩儿总是发育得比较早，两相一加，小崽子硬生生比伊莉雅矮了一个头。此时他不得不双手叉腰瞪着她，以提高自己由于仰头而被迫低人一等的气势。
“问你呢！”依旧是凶巴巴的语气，“你这个漂亮小妞来这里干什么？快滚出去！”
男孩恐吓般挥了挥手里的撬棍:“这里是犯罪巷，你这种小妞在这儿骨头都不会被吃剩，快滚！没看到天黑了吗？！”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伊莉雅在心底大声呐喊，脸上仍不动声色:“你看上去比我还小呢，你在这儿做什么？”
小男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管我，你走就是了！”他瞪了一眼暗处蠢蠢欲动的“老邻居”们:“快滚快滚！”
我也想走啊，崽崽，伊莉雅在心里回答，但她已经察觉几道恶意的气息锁定了自己，早不来晚不来，如果这时走了，这个小崽子说不定会被因为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灭口。
她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原本的计划，最终决定多带上这个幼崽。
“你能带我出去吗？”伊莉雅双手合十着拜托道，恰似一朵可怜又柔弱的小白花。
男孩盯着她看了几眼，又低头戳着地面思考了几秒。
“行吧，”他酷酷地比了个拇指，“跟着我。”
——————————————
杰森·陶德，犯罪巷诞生的男孩，在狂霸酷炫地发表男人一般的宣言后，没过五分钟就被人打了闷棍。
昏迷的前一秒他在心里破口大骂，妈的，就不该帮这个小妞，妈妈还在等他回家呢。
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听见一个男人的汇报声。
“……是的，boss，小韦恩一直拽着这个男孩不撒手，我们不得不一起带了回来。”
原来是你害的我！！！杰森出离愤怒。
“……对，他们靠在一块儿，我们没办法把男孩单独处理掉。”
好吧……刚雄起没一秒的怒火又萎了下去，他沉默几秒，开始考虑怎么逃脱。
杰森当然听过最近哥谭发生的连环案件，因此一看到这个明显是富家女的小姑娘，他就急切地催她离开犯罪巷。他并不自认是个正义人士，但他也绝不想看到一条无辜的生命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而进入险境。
好啦，现在连自己也搭进来了。
他丧丧地想着，叫你逞英雄，哼，陶德，很快你也要沉进港口的淤泥里了，不知道水泥棺材睡起来硬不硬。
一只手抓住了他。
杰森吓得浑身一抖，那只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冰凉的手指在他的手掌划动。
D…O…N
W…O…R…R…Y
是那个富家小姐。
她写完这些就不动了，杰森再一次被紧紧抱住，下一秒，后备箱在他们的耳边打开。
两个孩子加在一起也没多重，他们被小鸡崽儿般拎起放进一个推车里头，顺着漫长的轨道往室内行进。
他们停在一个石台前，锁链打开，男人拎着他们的后颈扔进监牢。
守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伊莉雅睁开眼睛，撑着地面缓缓坐直。
角落里的小小身影发出刺耳尖叫。
“我认识你！”她大喊着，绝望而无助，“我认识你！你是韦恩家的女儿！”
伊莉雅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里还提供读报服务？”
韦恩收养她完全是为了钓鱼做的临时决定，新闻出来的时候这个女孩应该已经被关了一阵子，没想到她消息灵通到能认出自己的脸。
“你懂什么？！你来了我就得死了！”女孩吼完这一句，抱着膝盖呜咽起来，“不过是运气好才能被收养。”
伊莉雅被她吼得有点茫然。
“啊，”她说，“我是收养的不错，但那是为了……”
“你原本也是个野种！！”女孩尖叫起来。她的家境还算富裕，在哥谭却有些不上不下。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忍饥受饿已经足够煎熬。刚开始听说绑匪们抱怨绑架科伯特家的小姐失败时还心中一喜，猜测之后大家族一定会严加保护自己的孩子。
很有可能，极有可能，接下来作为替代的会是个穷人家的孩子，那么
——她就可以活下来。
但韦恩家为什么好端端收养一个女儿？！为什么被收养了不老实做人还非要出来乱晃？！
为什么她的幸运就决定了她的死期？！
守卫不耐烦地踹了一脚铁栏杆。
“安静！”他威胁，阴沉沉地扫视，看到女孩瑟缩着躲起来才收回腿。
伊莉雅耸耸肩，拽着杰森走到角落坐下，掏出巧克力塞了想要说话的小崽子一嘴。
“小事情，”她眨眨眼，“我会带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