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雅抱着幼崽的尸体飞遍整个大陆,终于找到精灵藏起的母树。
所有的精灵都在死后回归母树,那么她的孩子也应该如此,即使他是流落在外的孤儿,龙族的力量足够伊莉雅破开一切结界。
精灵们为他唱起挽歌。
她的小男孩儿合着眼躺在铺满鲜花的木舟,就像睡着了的小王子,在歌声中漂向开满鲜花的彼岸。
伊莉雅终于可以用眼睛看到这个世界,说来讽刺,她从没见过戴安娜,也从没见过活着的里昂。
她总是在错过,错过,错过。
伊莉雅离开了骑士团。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守护任何人。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想,如果我没有忽略玛格丽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如果我没有行事太过嚣张,如果我没有存了一心求死的念头。
里昂不会死。
死的应当是我。
她憎恨自己,憎恨世界,憎恨她曾守护的一切。
过去的任务中伊莉雅追杀过许多与深渊交易的法师,怨毒的黑雾腐蚀躯体,灼烧灵魂的痛苦一刻不停地纠缠着他们,但几乎每一个都毫不后悔,甚至在死前大笑,神态是伊莉雅看不懂的癫狂。
现在她懂了。
有个声音问她,你愿意付出什么?
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伊莉雅大笑,狂怒和悔恨摧毁了她的理智。
她得杀了玛格丽特,她必须杀了玛格丽特,所有伤害过里昂的刀剑都必须付出代价,没有谁可以逃脱制裁。
坠入深渊。
伊莉雅有一张死亡名单,写着反叛事件里所有参与者的姓名——势力盘根错节,而她有足够的隐忍,如毒蛇追踪每一个隐藏的猎物。
也许十年,也许百年,她走过太多太多的土地,喝过太多异乡的酒。她曾帮助精灵平定叛乱,也曾协助矮人夺回领地。她在小酒馆里和旅行者们举杯,也在雪峰山脊与圣徒点燃篝火。
流浪诗人开始吟唱她的史诗,“黑袍的制裁者”,他们这么称呼她,送上祝福和赞美,或是献上败者的颤栗。
完成名单的那天,她拿出陈年老酒喝了个烂醉。
这是里昂和她提过的习俗,说有个地方,会给女儿准备一坛酒,等她出嫁的时候就拿出来痛饮。伊莉雅没听过这个习俗,她嘲笑里昂胡编乱造,背地里却偷偷也给里昂准备了一坛。
她想,也许等她在里昂的婚礼上把酒拿出来,他会原谅当时她一时嘴快把他气哭。
结果最后这坛酒被她自己喝了,不过伊莉雅记得留下一小瓶,这样死后见着里昂,还能拿出来道个歉。
是的,她快死了。
与深渊做过交易的人永远无法回头,与其变成没有思想的怪物,不如自己投进业火里烧个干净。
她决定好自己的死期,再一次穿上那条压了近百年箱底的红裙。
兰斯洛特找到了她。
“够了,停手吧伊莉雅,我们不需要更多的恐慌和战争。”
那已经是退出骑士团很久之后了,她常年行踪不定,即使被许多势力通缉,遍布世界的法师之眼足够她及时做出躲避。
伊莉雅回想着所有仇人的面孔,发现他们都以各种各样的扭曲神情死在她脚下。
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
够了吗?不够又如何呢?
她笑了笑,顺从地走进世界之塔底端,调转长剑捅穿了自己的心脏。
自此梦千年,不见日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