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站在旁观的角度,这一幕简直堪称滑稽。
被掀翻的轿车还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味与血腥味,受伤的老年夫妇相互扶持着摁压伤口,而始作俑者正跪地痛哭。造成一切奇怪转折的小女孩以能使牛顿掀开棺材板的姿势悬浮在半空,就好像她的的确确坐在什么东西上。
霍华德·斯塔克在妻子的怀抱里缓了口气,从窒息的眩晕中恢复清醒。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动声色地摸向手 木仓。
但下一刻,当他看清袭击者的脸,像是闪电在耳畔轰鸣,震惊击中了他。
“史蒂夫……?”他犹豫开口。
大兵动作一僵,下意识就想扭头逃跑,但责任与负罪感牢牢摁住了他的肩。
“是……是的,是我,霍华德。”他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老友的脸——他怎么有颜面抬头?他曾发誓为人民而战,可他做了什么?!
“我很抱歉。”他最终只是这么说,仿佛接受审判一般在灯光下露出他的脸。依旧年轻英俊,但悲痛与羞愧几乎要将他击垮,倘若你能看着他的脸,你会错觉他正站在悬崖边缘,而他正内心茫然,不知应当求助还是主动跳下去。
“你还好吗?老朋友,”霍华德注视着他,试图开个活跃气氛的玩笑,“看来伙食不错,嗯哼?巴恩斯中士似乎比以往胖了不少。”
(还没从回忆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的巴基:?)
史蒂夫勉强笑了笑,神情复杂难言。
他看向小女孩,他记得他们曾在九头蛇有一面之缘,是她下的暗示使他远离西伯利亚,避开了使整个分部覆灭的灾祸。
“谢谢你,呃……无论为了什么。”他尴尬地发现他并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女孩耸耸肩:“举手之劳,我是伊莉雅。”
伊莉雅围观完整场闹剧,像个乖巧小学生一样举起右手提问:“剩下的那些九头蛇你们怎么处理?”
“处理掉,我们需要伪造一场意外死亡,”霍华德拧眉,他安抚地握紧妻子的手,“局势还不明朗,我们应当转入暗处。”
女孩对这些权势计谋并不感兴趣,她敷衍地点点头,一拍手想到个绝妙的好主意:“啊!正好。队长和巴恩斯也无处可去,不如你们四个一块找个地方隐居?我想他们作为保镖还是很可靠的。”
他们最终达成共识,伊莉雅在霍华德的专业指导下使用火焰魔法将轿车焚烧成合适的样子,其他人负责伪造尸首和布置现场。
一切都做好后,四人在伊莉雅的空间魔法辅助下降落在堪萨斯州的一处森林。这里毗邻农场,安静空旷。史蒂夫和詹姆斯主动进入森林伐木造屋,伊莉雅绕着地基设下驱逐恶意的咒语,自觉送佛送到西,展开龙翼准备再去瞎逛两圈。
“孩子,请等一等。”玛利亚·斯塔克喊住了她。
女孩悬停在空中,疑惑地侧头看着她。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儿来,但我们真心感谢你的帮助,”她慈爱地笑着,背对着霍华德从小皮夹里取出个小小储存卡交给伊莉雅,俏皮地眨了眨左眼,“如果你在我们的葬礼上看见一个脾气不好的小伙子,麻烦把这个交给他——虽然总是因为各种理由拖延,但我想,把这个交给他的最好的时机,恐怕就是现在了。”
伊莉雅看了看她,露出今天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好的,”她说,“您真是一位温柔的母亲。”
女孩颔首示意,振翅飞向高空。
“你不该和她靠那么近的,甜心,”霍华德从后方靠过来,眉头紧皱,“我们甚至不知道她代表哪方势力。”
玛利亚笑着给了她别扭的丈夫一个拥抱: “无论出自何处,她都是个好孩子。别担心,亲爱的,情况还没到最糟的地步。”
她仰望着晴朗的天空,悠悠叹了口气:“希望托尼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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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曼哈顿。
这是圣诞节后的第五天,斯塔克家的别墅仍零星挂着几个圣诞装饰。
托尼·斯塔克仰面躺在床上,房间里垃圾堆般散落着电子元件与酒瓶,他闻着自己身上的酒气,只觉胃部阵阵绞痛,眩晕中恶心一阵一阵涌上喉口。
但他已经太久没进食了,趴在床沿干呕得泪流满面,也只吐出几口混着胆汁的浊酒。
他靠回床头,余光瞥到手边的传真件。
“我很抱歉,托尼……”
他不用看都能背出下文,哈,老头子做了一辈子发明,最后死于刹车失灵。
他没忍住又瞥了一眼。
“……愿你能振作起来。你忠诚的……”
他应该振作起来,他得振作起来,至少……至少今天他得振作起来。
今天是他父母下葬的日子。
托尼·斯塔克透过卧室的窗帘缝隙看着天空,茫然地发了会儿呆。
电话响起。
他盯着屏幕亮起又熄灭,亮起又熄灭。
“我得起床了,”他对自己说,“我得洗漱,换身得体的黑西装,然后出门。”
有人敲响他的房门。
“托尼,托尼你起了吗?”是佩姬阿姨的声音,“托尼,换身衣服,该出门了。”
他烦躁地抓起酒瓶丢出去,发出“咚”的巨响。
不,他不该对佩姬阿姨发脾气的,托尼撸了一把头发,紧皱着眉站在门口,最终决定先洗漱换个衣服。
他们坐上开往墓园的黑轿车。
他们曾经讨论过死亡。
那是他们难得没有吵架的休战时期,老头子得意洋洋地摇着食指:“嘿,小子,就算是我死了,一个斯塔克的葬礼也是最棒的葬礼。”母亲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老头子立刻投降抛出讨好的飞吻。
但事实是,这一点也不酷,一点也不特别,全是无聊空泛的歌功颂德和毫无意义的陈词滥调。
每个人都说“抱歉,我很遗憾”——你们遗憾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的小九九!
托尼几乎愤怒地注视着这群人,这群“朋友”,他的父母怎么可能因为刹车失灵这种蹩脚的理由去世?!但所有人都说“噢,托尼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事情就是这样,世事无常”——于是他的愤怒成了小孩子闹脾气。
他注视着每一张伪善的脸,每一个令人作呕的表情,愤怒与悲痛冲击着他的每一条血管。
我会记住你们的,他想,我会记住你们!我会记住今天!
“托尼。”佩姬轻轻喊他。
他接过铲子,挖出第一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