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用力抽打着地面,昂贵的黑色轿车不急不缓地驶进别墅区。
天色漆黑,像一片晕不开的浓墨,有种压抑沉闷的气息。
两侧光线昏暗的街灯忽闪忽闪,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整条路都要陷入黑暗。
别墅区本就人少冷清,此景乍看像是惊悚恐怖片里的画面。
“这暴雨下的真大啊,不是说晚上只有中雨么,看来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
司机嘀咕了两句,后座上的男人一言不发。
大约是觉得这个夜晚有些渗人,他加快动作将车停好。
沈子辰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
“辰少,夫人今天去太清观了,说是过几天回来。”
沈子辰接过钱嫂递来的热牛奶,闻言紧皱眉头,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这意思是,今晚家里只有他和萧铃铛那个女人在?
“萧铃铛呢?”
他的语气冷而淡漠,提起那个名字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钱嫂忙道:“铃铛小姐已经睡了,今天她歇的早,不到九点钟就回房了。”
沈子辰点头,没再多问,他放下杯子,准备上楼回房洗澡歇息。
雷声沉闷的响起,蓝白的闪电用力地撕破夜空。
雨下的很大,绿化从中的树在模糊的夜幕中左摇右晃。
沈子辰刚打开门,就感到迎面吹来的风夹杂着雨滴打在了脸上。
下这么大的雨,钱嫂居然忘记关他房间里的窗户。
沈子辰紧皱眉头迅速关上了门,风声跟着安静下来。
昏暗的房间里,他抬手摸上墙壁的开关,天花板的吊灯却黯淡依旧。
“停电了?”
沈子辰略感讶异,这是位于浅水湾的独栋别墅区,很少会有停电停水这种突发状况。
他紧蹙眉头,隐约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异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没关窗户的缘故,他觉得这个六月的雨夜莫名寒冷。
似乎整个房间都有些阴湿,让人感到些许不适。
他打算今晚睡客房,并通知钱嫂明天将卧室全部打扫一遍。
正欲将风雨中的窗户关上,没走两步的沈子辰僵硬地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窗外的闪电时不时地划过,沈子辰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床上人的模样。
那是一具还很青涩的身体,藏在薄薄的红色真丝睡裙下。
睡裙的款式很暴露,短到勉强盖住臀部,妩媚的风格与对方的青涩格格不入。
望着那雪白纤细的双腿,沈子辰微眯双眼,眸中燃起危险的怒火。
“萧铃铛,给我滚出去!”
沈子辰的声音冷如寒霜,此刻心中又怒又厌。
怒的是萧铃铛小小年纪就心思不正,自甘下贱,厌的是对方三番两次挑逗勾引,他却不能把她怎么样。
谁让萧铃铛是他母亲带回来的,给他大哥冲喜改命的救命稻草呢?
床上的少女没有回应,沈子辰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深。
靠近对方后,还依稀能闻得到残留在空气中的酒味。
他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你给我起来,再不起来,我就叫人来把你扔出去。”
窗外划过两道闪电,短暂照亮了少女的模样。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仿佛没有呼吸。
那是张精致漂亮的脸,这样的光线下,看起来白的有些病态。
双唇却是殷红的血色,像反复涂了好几遍口红。
尽管无比厌恶萧铃铛,沈子辰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比他公司旗下的绝大多数艺人都要漂亮。
红色的单薄睡裙衬得她肌肤雪白,像童话里沉睡的公主。
只可惜,精致的皮囊下装着一具庸俗肤浅的灵魂。
胸口的雪白肌肤露在外面一大片,很难让人心中不生出几丝旖.旎。
沈子辰下意识地挪开目光,又叫了一声。
“萧铃铛,别装睡了。”
“趁我还有耐心,现在立刻滚出去,也许我还能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个十八岁的半大少女,沈子辰也不想让她脸面太难看。
房间随着窗外划过的闪电时明时灭,很快又陷入黑暗中。
沈子辰心里渐渐生出几丝异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萧铃铛这副模样有些骇人。
就像个死人一样。
镇定之余,沈子辰又在心里嗤笑。
打扮的跟个鬼一样,还跑来勾引他,是不是对他的审美有什么误解?
半晌过去,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耗尽了沈子辰心中最后一点耐心。
他冷着脸,上前准备将少女从床上拉起来扔出去。
“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窗外又划过两道闪电,亮的惊人。
他朝萧铃铛伸出手,尚未触及她就猛然停顿。
这一秒,他看见刚才紧闭着双眼的少女醒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没有光亮的双瞳像失去光泽的黑珍珠,映不出任何东西的倒影。
殷红娇嫩的嘴唇,衬着她惨白的脸色发青。
“操!”
沈子辰心头一抖,平生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爆了句粗口。
他顿感无比压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房间里响起花瓶落地的刺耳声音。
很快,钱嫂拿着手电筒急急忙忙地走上了楼。
她以为沈子辰不小心撞翻了花瓶,“辰少,刚才突然停电了,您没事吧?”
手电筒不经意照到床上以后,钱嫂虎躯一震,手电筒也在尖叫声中掉到了地上。
“啊啊啊!鬼啊!”
刺耳的尖叫声中,萧铃铛轻轻皱眉,隐约闻到身上的酒气以后,她眼神微沉。
沈子辰感觉房间里的温度突然冷了许多,明明是六月的雨夜,冷的像深秋的天。
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天花板上的灯闪烁几下,终于再度将整个房间照亮。
暖黄的灯光驱散了些许心中的恐惧,脚边是碎掉的花瓶瓷片。
沈子辰惊魂未定地站在窗前,神色一言难尽。
他真的搞不明白萧铃铛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浆糊。
打扮成这样来勾引人,换个有色心的人来,只怕早就活生生吓萎了。
钱嫂满头冷汗地看着前方,大松了一口气。
“铃……铃铛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穿着一身红裙,小脸抹的雪白,嘴唇涂的血红。
乍一瞥见,比电影里的红衣厉鬼还可怕,差点没把她吓出心肌梗塞来。
闻言,床上的少女脖颈僵硬地望向她,阴郁烦躁的神情中带着些许错愕。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儿?”
萧铃铛也想知道,她好好睡着觉怎么就被雷给劈晕了。
难道老天爷见不得她这个枉死鬼修成千年道行,所以想一道雷把她劈的灰飞烟灭?
可这实实在在能触碰得到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娇软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沈子辰的眼神染上两分恼怒。
“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不该问你自己?”
钱嫂是个聪明人,已经大致猜出了事情的缘由。
见状,她连忙温声和起稀泥来。
“今晚铃铛小姐喝了些酒,身体不舒服,我估摸着她应该是不小心走错房间了。”
钱嫂决口不提她的小心思,上前扶起萧铃铛。
“铃铛小姐,我送你回房吧,今晚下大雨,你穿这么少会生病的。”
萧铃铛没摸清自己的状况,只能糊里糊涂地任钱嫂将自己扶起来。
旁边那个陌生男人皮相出众,对她的态度却相当恶劣。
萧铃铛心下不快,没等出手“教训”他,立刻就被钱嫂的话转移走了注意力。
她的衣着居然如此暴露不堪,而且颜色还是最易令她躁怒不堪的大红色。
“再看把你变成瞎子。”
萧铃铛裹紧钱嫂批在自己身上的薄被,阴恻恻地警告对方。
沈子辰讶异地挑眉,忽略掉心中那抹异样的惧色,回以一个轻嘲的眼神。
做都做了,事后还演什么戏。
钱嫂扶起萧铃铛纤弱的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摸着对方的臂腕,几乎没有丝毫温度,冷冰冰的。
“今晚可真冷啊,铃铛小姐快回房多穿点衣服吧。”
萧铃铛一脚轻一脚重地踩在地上,走路跌跌撞撞。
飘了九百多年,她还适应不了突然下地走路的感觉。
沈子辰望着她摇摇晃晃的身躯,紧紧皱起眉头。
怎么,还真是喝醉了走错房间不成?
半夜,暴雨渐渐地停了下来。
远在溪水湾别墅区的街道上,深夜里一片群魔乱舞,浑身是血的黑衣男鬼正带着小弟到处收保护费。
“平溪路可是老子的地盘!你们浅水湾那边来的走过路过都得交过路费啊!”
“老大老大,住浅水湾的人都非富即贵,这群死鬼肯定也是有钱鬼,要不咱们今天收双倍?”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收三倍吧。”
“……”
萧似看着这片乱象,神色讶异。
他拦住路边一个缺了条胳膊的女鬼,拿出蜡烛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鬼聚在平溪路?”
女鬼看见蜡烛,双眼发亮,也不问他为何看得见自己。
“都是从浅水湾那边过来的,几个小时前好像有大人物出现在那边,阴气很重。”
“大家都吓坏了,怕被吃掉,就跑到这里来了。”
虽然那气息转瞬即逝,但还是没有鬼敢过去。
大人物?
萧似为她点燃了蜡烛,遥望着浅水湾的方向,眉头紧皱。
*
这一夜,沈子辰睡的并不舒服。
空气湿湿沉沉的,虽盖了被子,四肢百骸却还是冷的发僵。
睡眠质量太差,早上起来后,他感觉有些疲惫。
下了楼,却发现钱嫂正抱着几件衣服。
沙发上和周围也堆了不少衣裙和鞋子,有出席宴会的小礼裙,也有日常所穿的裙子。
沈子辰认出来,这些都是萧铃铛的衣服,对方来了A市以后,央着他和他母亲林氏给买的。
他抿唇不语,冷冷地打量着那堆衣服。
随后突然发现这些衣裙有个共同点,它们不是红色就是黄色,连鞋子也是如此。
其中,一件残破的睡裙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萧铃铛昨晚穿着勾引过他的暴露红裙,此刻已经和破布条没有区别。
不像剪刀剪的,倒像是撕碎的。
“衣服都堆在这里做什么?”
钱嫂回道:“是铃铛小姐给我的。”
“她让我把这些衣服都拿走,说不喜欢,不想看见。”
沈子辰闻言心下微恼,看着钱嫂抱着的一件小礼裙冷笑。
“不喜欢?”
那条裙子是昨天刚买的,而且是萧铃铛主动挑的,穿都还没穿过。
这条裙子四万多块,他母亲对萧铃铛百依百顺,见她喜欢二话没说就买了。
现在却说不喜欢,还要扔掉?
见沈子辰神色不快,钱嫂连忙道:“我瞧铃铛小姐似乎心情不大好,这些衣服我先替她收起来就是了。”
钱嫂感觉萧铃铛今天怪怪的,她板着脸一言不发的样子,总觉得有些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