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东雪堂后,庞悦翔还是停到了窗边,拨开乱发,一边静静地倾听窗外满城躁动声。
渐渐地,外面的天色泛蓝又开亮,偌大的沽园城也随之变得平静下去,而后死静。
赵水儿缓步走上楼,出现在东雪堂,却发现窗边的大柴火垛下城主身子开始忙动,接着很快一只手臂排开竖起蓬松的乱发伸了出来,同时,手指紧捏一把一尺长“紫木梳子”高举,另一手随意地抓起一撮撮弯曲乱发开始认真地梳,一下又一下,梳得津津有味,梳得投入由心。
没多会儿,城主身体一侧的长发便被梳理顺溜了,其很自然地绕过城主身子拖在后面,垂地,许久不动。
“城主,城主这管用吗?”
赵水儿急着上前相问。
庞悦翔微微抬高露出的半个面孔,继续手握大梳子梳理着信心十足地回答:
“夫主为头,民为发。
民心乱了,理一理自然就顺啦!”
紧接着,城府外似乎重新响起杂乱的搬动声。
赵水儿感觉奇怪,随手将卜香叶放在脚底,自己踩着腾空而起,穿出窗户飞去,绕着满城大街小巷认真观察:
眼下的清晨气息中,数不尽的沽园城城民纷纷从城东那片高墙面上的六角门檐竹府大门口挤出,两个身穿盔甲的门卫怎么拦也拦不住。而且,大家在脚迈下竹府台阶的一刻都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身穿的粉绿色仙衣,挥臂将其甩进淡黄色竹门里,之后有的扛着行李,有的领着孩子,有的抬起大柜子、床、椅、桌子,向沽园城的四面八方迅速散去!
“城民们都搬回来啦!”
赵水儿惊叹着,张大嘴都不敢相信了。
当她脚踩卜香叶飞回东雪堂的时候,庞悦翔已经顺利地梳完了所有乱发,其整齐一致地盘过身子绕在身后,如旧。
“城主真厉害!”
赵水儿忍不住上前大抱他。
“天下梳——”
庞悦翔高扬起紫木梳子对着窗外自己的城中长呼,其远离开的一切城民都回到了原处。
但下午的时候,庞悦翔的长发又开始有几根翘动。
于是,从这一天起,赵水儿便每日都会站在静坐的庞悦翔身后为其认真梳理一遍长发。而很长时间过去,城民都心安无变。
与之相对,久老的沽园城上空红色的夜明环内绿色的环明灯又开始缓缓浮动着绕护它四四方方的整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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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初起的时节里,一天下午,庞悦翔坐在窗边专注地盯着踩花院角落处的枫树叶子,赵水儿为其一下一下仔细梳理着长发,忽地回想起了巨大永城殿台阶上蹦跳自如的掠影便对城主问:
“沽园城中以前是不是有个武技超群的城卫?”
庞悦翔回过神来思索片刻答道:
“从我做上城主起,不曾有闻。”
就在这一刻,突然有个使城主深感陌生的人影从踩花院中出现一跃而上进了东雪堂,又大手一伸径直将赵水儿低头认真梳发的紫木梳子拽走。
“我的天下梳!”
赵水儿反应过来的时候恰与城主的喊声出口重合,但两人慌乱地四处寻望之际已见那个轻快的城卫服装身影如疾风般蹦出了东雪堂,一跃而至城府大门顶,又三跳两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能蹦!如此神速!”
庞悦翔惊目而起,一连大叹。
“敢抢我的天下梳!”
气愤难容,他紧紧地握拳凿打窗沿。
“水儿刚才提到的就是他,名叫掠影!”
赵水儿补充讲,
“其人现在已是沽园城中最大的逆贼。他更不能对付的是其手中的无迹刀,刀出无行踪,无痕迹,却杀人突然而无情。”
庞悦翔听后愣神一刻钟,记起了那人身穿沽园城城卫的衣服,脸表的紧张面情慢慢疏松。
接下去的后果在庞悦翔的预料之中了:
这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满城的沽园城民又开始躁动,纷纷背上扛着,手里领着,坐在马车上拉着他们的一切东西向城东聚集,至深夜时刻都不见了,去求仙。
“多事之秋!”
重新顶起满头的柴火垛,庞悦翔深夜之中面对自己的近乎空城伤感许久。
第二日清晨,比秋天还要冷静的沽园城中猛然响起震耳的楼阁倒塌声,石、木断裂声,一片紧接一片。
庞悦翔拍床而起,飞上自己东雪堂高高的堂顶,借助金灿灿的晨光远远地望见那个身穿城卫服装的掠影满城阁顶极速跳跃着,一边尽情挥舞手中的利刀。
真的!如赵水儿所言,他的刀每出一次都会砍中目标,不管那刀所出的方向走出多远距离外。
“哈哈……左城主在位的时候我掠影起码还是个主卫,但从东雪寒身当上城主起本影一次都没出人头地过!城主埋没我,我自然也当埋没城主!”
最后的话喊完,满城废墟中蹦跳不止的掠影伸臂出刀倾身向府中平削!
庞悦翔见势不妙,猛甩长发至身前,又于乱发之中快速寻找,找到一根从上到下一段灰色一段雪白的两色相间“贼发”,两手捏住狠狠拉断!
“既然本是沽园城民,你还身穿城卫衣装,自然也就逃不出本主的头上!
逆贼当亡。”
庞悦翔道完,偌大的沽园城上空一个人影坠落,五脏六腑断裂而死。同一时刻,城府前方的半空被劈成两半儿,劈出掠影的过去和未来两个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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