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怒斥“母后”
“我有说错吗”太后的视线自皇帝脸上掠过, 见皇帝面色狠戾, 似有暴怒之状,太后冷笑, 知道皇帝被“孽种”两字戳了心窝子,反倒不急着挑明, 缓缓道“她姓了郑家姓氏却不是郑家的孩子,不是孽种是什么”
皇帝太阳穴青筋暴起, 怒吼“卿卿不是孽种她本不该姓郑,她该姓”
帘后传来内侍的声音“郡主, 您要的桃沁白茶来了”
皇帝一愣,循声望去,恰好与躲在帘后的令窈四目相对。
少女脸色惨白, 双唇紧咬,一双天真水灵的眼写满震惊,她怔怔地望着他,仿佛被晴天霹雳从头顶劈过,半痴半呆。
皇帝心头一攥, 她听到多少
“卿卿”
令窈往外逃跑。
皇帝要去追,被太后拦住“追她作甚, 如今她知道了半个真相,难道你要追上去将剩下的半个真相告诉她”
皇帝咬牙切齿“母后。”
太后无心插柳柳成荫,她早就想戳一戳令窈的锐气, 如今误打误撞, 她得意洋洋, 顺势威胁皇帝“皇帝,你瞧她方才那副小模样,好不可怜,若是她发觉皇帝真正想要瞒她的事,骄傲如她,又怎会接受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只怕到时会失了心智,或许还会自缢。”
太后还要继续再说,如从前那样借此事为宋家谋利,抬眸去瞧皇帝,皇帝却不像从前那般听到此事就束手就擒,他殷红的眼满是血丝,养尊处优的慵懒被凶狠凌厉的杀意取代。
“母后。”皇帝的声音出乎意料平静,手中动作决绝干脆,狠狠掐住太后脖颈,力道之大,甚至将太后悬空提了起来。
太后挣扎,恐慌地从嗓子眼挤出话“皇皇儿”
皇帝眼未眨一下,吩咐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内侍们“都出去。”
太后大声呼救“不不准走救我快救我”
饶是内侍们再如何惊讶,也不敢多做停留,快速退下,走的时候顺手将殿门紧闭。
太后这下真正怕了,求道“皇皇儿是母后错了”
皇帝手下动作一换,将太后狠狠甩到墙上,太后得了自由,狼狈地往外逃窜,刚迈出几步,就被人从身后勒住脖子。
不知何时,皇帝手里多了根绳子,他从容不迫地将绳子套上太后的脖颈,拖着太后往回走。
“母后,朕早就告诉过你,你做什么都可以,唯一不能做的,就是伤害卿卿。”皇帝眉眼冷戾,将绳子另一头拿在手里把玩“多年前你派人暗杀卿卿,朕忍了,取你宋家三位子孙的性命,已是退让。”
绳子一松,太后有了喘气的机会,大口呼吸“皇”
一个字刚出口,脖颈绳子蓦地收紧,太后瞪大眼珠,一口气不上不下噎在喉咙里。
皇帝缓缓低身,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太后“母后,你怎地就是不长记性呢”
太后后背发寒。
皇帝勾唇一笑,又将绳子收紧几寸“母后平时不是喜欢和那些面首玩这个游戏吗怎么,换了儿子来与你玩乐,你不愿意了”
太后使出全部力气吼叫“皇儿,你疯了“
皇帝冷笑“母后才知道吗朕早就疯了。”
太后被勒得两眼发白,生死关头,她急中生智喊“琅儿,琅儿救我”
皇帝听到“琅儿”两字,身体一震,手中动作一松,面上却更为愤怒“闭嘴”
太后做最后一搏“琅儿,快救救母后”
皇帝怒吼“不准喊琅姐姐的名字”
他话虽这样说着,指间绳子彻底松开,太后吓得惊魂未定,殿门已关,逃是逃不了的,只能自救。她生怕皇帝回过神再次发疯,忙地将绳子收好藏在裙下,又以杨阿琅的名义灌皇帝迷魂汤
“阿琅最是善良,若被她知道,你为了她的女儿背上弑母的罪,黄泉之下,她会安宁吗”
皇帝呆住。
太后不动声色地说“我虽不是她的生母,儿时对她也甚是疏远,但我毕竟在她临盆前照顾她一段时间,没有我,她会安心诞下孩子吗算起来我是她孩子的恩人,也就是她的恩人,你要杀你琅姐姐的恩人吗”
母亲的身份已经无法再束缚住皇帝,唯有杨阿琅才能动摇他几分。
果不其然,皇帝脸色僵硬,脚步摇晃,往后跌坐椅中。
他下意识挽住怀中随身所带的红玛瑙玉串。
琅姐姐,琅姐姐
他都快忘了这个称呼,她只让他唤“阿姊”,她总是说琅姐姐三字从他嘴里唤出来太稚气,一朝储君不该是稚气的人。
他的琅姐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日后地府相见,大概她对他百般厌弃,嫌弃他双手沾满血,不仁不义,不配做她的幼弟。
他已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不能再惹她憎恨。
太后的三连问,彻底击中皇帝的命脉,皇帝久久未曾回过神,太后乘胜追击,道“皇儿,母后向你保证,绝不会伤害卿卿,这次的事,是母后一时疏忽口不择言,你原谅母后,以后母后定当严守诺言,再也不拿卿卿的身世说事。”
皇帝两眼无神看向太后“当真”
太后半句不离杨阿琅“母后以琅儿的名义发誓,若有半句假话,就叫琅儿索我命。”
皇帝沉默。
太后紧攥双拳。
她深知皇帝对杨阿琅的眷恋。她这个儿子,什么都不爱,唯独对那个孽种,爱得发了狂。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孽种占了皇室长公主之位还不够,还要霸占她儿子的心,死了都不安分,留下一个小孽种继续祸害皇家。若不是杨阿琅,她的皇儿怎会变成这副疯样为了小孽种,竟然要亲手杀掉自己的母亲
她恨不得让杨阿琅魂飞魄散方能出心头这口恶气。
太后压住心中的恨意,面上佯装大度,讨好皇帝“皇儿,过几日是卿卿的及笄宴,迟了半年的及笄宴本就该大操大办,若是能在宴上封卿卿做公主,岂不更好卿卿做了公主,名义上便不再是太子的表妹,而是他的妹妹,如此一来,就能彻底灭了太子娶卿卿的心。”
皇帝已从旧事中回过神,杀气渐褪,嘲讽“原来母后吃硬不吃软,从前朕想封卿卿做公主,母后百般阻扰,如今被绳子一勒,清醒了”
太后嘴角一扯“皇帝只说这件事好还是不好”
皇帝“自然是好,只是可惜太子了。”
太后笑道“皇儿何必心疼太子。”
“是啊,朕何必心疼他,毕竟当年也没有人心疼过朕。”皇帝一顿,道“朕还真想过要将卿卿许配给太子,朕当年的遗憾,或许太子能替朕圆梦。”
太后脱口而出“你这个疯”及时咽下。
皇帝眼中嘲意更浓“可是后来一想,朕不是已经圆梦了吗,何须多此一举,若是太子不爱卿卿,婚后不与她圆房,卿卿落个太子妃的身份日后母仪天下,也许此事还能商议,可是他爱着朕的卿卿,又是男女之情的爱,朕怎会将人许给他。”
太后松口气“皇儿明白就好。”
“朕明白很多事,今日又明白一件,母后你不适合享福,更适合被人掐着脖子求情。”
太后深感不妙“皇儿,你要做什么”
“母后放心,儿子不杀你了。”皇帝唤来内侍,指了太后“太后娘娘身体不适,立刻将她送回重华殿,为让太后安心养病,自今日起,不许任何人踏足重华殿。”
太后气到发抖“你要软禁我”
“朕早就该这样做了,今日才做,母后该庆幸才是。”皇帝想起什么,顽劣的笑意浮出眸底“母后拿琅姐姐起誓,心意虽好,但朕信不过母后,从此刻起,母后最好做哑巴,嘴里吐一个字,朕就拿掉宋家一条人命。”
“你”
\"嘘”皇帝手指抵住唇瓣,“一个字,一条命。”
说完皇帝便传了暗卫,交待下去,取宋家幼子的性命。
太后瑟瑟发抖,看恶鬼的眼神望着皇帝,畏惧至极,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梁府。
梁厚站在屋外,敲了几下门,门后无声,旁边郑大老爷趴在门板上,着急地往里喊“卿卿,到底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就哭着从宫里出来了呢是谁欺负你了吗告诉大伯,大伯”后半句拼命的话没好意思说出来,偌大的汴梁城,他一个四品外地官,拼得过谁啊
梁厚想了想,拉过郑大老爷“让她一个人冷静下,我们去别处走走。”
郑大老爷不放心“真要放她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吗”
梁厚“她若不想静心,也就不会来我府里了。”
郑大老爷无奈,只得听随梁厚的话。
门后,令窈呆愣愣靠门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不停回荡太后与皇帝说的那两句话
“她姓了郑家姓氏却不是郑家的孩子”
“她本不该姓郑”
令窈无助地捂住耳朵,试图让脑子里的声音停下来。
她明明就是郑家的孩子啊,她母亲是长公主,她父亲是郑家二房老爷,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为什么老妖婆要颠倒是非
舅舅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不该姓郑,又该姓什么舅舅为何要附和老妖婆
她只能是郑家的孩子她不是孽种,不是
令窈紧紧抱住自己,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身体微微发颤,呼吸越来越短。
忽地又有谁敲了门。
令窈不理,将脑袋埋进膝间。
门那边男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充满愧疚“卿卿,是舅舅。”
令窈一怔,听到皇帝气喘吁吁,该是马不停蹄赶来,她委屈出声“你走开”
外面一阵动静,像是许多人一齐离去,忽地没了声音。
走了
令窈眼泪涌得更多,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道门缝往外瞧。
才刚一打开,眼帘中出现一道绛色身影,皇帝伸手拦住她关门的动作“卿卿,听舅舅解释。”
皇帝的手被门夹红,令窈哭着松了手,任由皇帝进屋,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不看皇帝,眼泪刷刷往下掉。
皇帝将门关上,放下君王威仪,撩袍蹲身,学令窈的样子,挨着她坐,双手撑下巴,偏头望她。
令窈哭得伤心,泪声断断续续“我我不想看到你,你嘴里都是假话,我再也不要信你。”
皇帝替她擦眼泪“嗯,舅舅是大骗子。”
令窈嚎啕“骗子,大骗子,说我不是郑家的孩子,还说我不该姓郑我告诉你,我聪明得很,绝不会上你的当”
皇帝心疼至极,将令窈抱到怀里,一下下拍着她单薄的肩背,试图安抚她冷静下来。
令窈哭得停不下来,身体一抽一抽“我若不是郑家的孩子,郑家人为何对我那么好,祖母,大伯,还有我二哥,他们和舅舅一样,都是我的家人,我若不是他家的孩子,他们家岂不是白替人养孩子,他们受了骗,定会恨死我我不要他们恨我舅舅,你告诉我,我确实是母亲和父亲的孩子,我的父亲是郑家二爷,不是别人,对不对”
最后一句,几近哀求。
皇帝黯了眸光,顺着令窈的话往下说“对,你的父亲是已逝的郑家老二,不是别人。”
令窈得了想听的话,心里却还是慌乱得很,就像是浸在水中,浮浮荡荡,就快溺毙,手边出现救命稻草,摸一把却不太真实,她迫切需要更好的理由慰藉自己。
“舅舅,你不是要解释吗你快解释,快说为何要和太后一起说谎话”
来的路上,皇帝早就找好理由,他平缓地告诉令窈“太后向来不喜你的母亲,更是嫌弃你母亲二嫁嫁给一个名不见经的郑家小子,为了不让她看轻你的身份,朕便撒了个谎,说你其实是你母亲和塞外王的孩子,你母亲归来时便有了你,你是塞外王的遗腹子,是两个王朝至高无上的明珠,太后深信不疑,所以才会说你不是郑家的孩子。”
令窈眨着泪光问“塞外王我怎地从来没听过”
皇帝含笑轻抚令窈面庞“那个王朝已经不复存在。”
“不复存在”
“多年前舅舅亲领十万大军,踏平了它的都城。”
从未被人提过的王朝秘闻此时曝出来,令窈浓浓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停住哭声,迫不及待问“所以说,舅舅杀了母亲的第一个丈夫”
皇帝没有否认,温柔笑道“是,我手刃了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