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那名自称中原中也的男人不仅制服了行凶者，还顺便请你们去横滨市最贵的私人餐厅吃了饭？”
棕发的年轻警官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克里斯汀的口供。
望着面前少年不似作伪的认真表情，年轻的警官在脑内咆哮：这究竟是哪里不对？！！
凶名在外的港黑重力使中原中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抢了职业英雄的活儿，听上去好像是天方夜谭。
天知道他们早上在警局门口看见一个被捆成茧型、疑似死尸的人形物体时，还以为这是来自港黑的示威或者报复之类的——因为他们警局上周六对港黑仓库进行了临时纠察——然后顺着线索一路追查下去，发现被丢在门口的瘦小男人就是莫名失踪的烤肉店袭击案的凶手。
……所以中原中也这算是在协助警方打击黑恶犯罪份子吗，还异常有分寸地没把人当场打死。
“警官先生。”气质疏离的少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纷乱的猜想。
他回过神，收起多余的想法，换上安抚受害者的招牌微笑，细心解释：“不用担心，作案者已经被收押起来了，不久之后就将会被判刑，按照这次的伤亡情况，应该是终生□□，没有机会再次犯案了。”
“不，我是想问，中原先生为了制服敌人而使用了个性，会对他有什么不利影响吗。”
警官愣了愣，答道：“那倒不会，他就职于拥有异能合格开许证的组织。”再说了，就连港黑以前还是非法组织的时候，也没人敢动他这尊大佛啊！
克里斯汀稍稍放下心，语气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沉稳。
“根据《国家治安维护法》第一百三十九条二十七款，对公民举报的违法犯罪行为，经查证属实的，视情给予重奖，并可依照相关政策提请有关部门表彰。”
“第一百三十九条二十八款，公民可直接向军警机关举报违法犯罪行为；对违法犯罪嫌疑人员，可扭送至军警机关；对不属于军警机关管辖的违法行为，将及时移交相关职能部门调查处理。”
少年的声音如潺潺流水，不徐不疾地背诵着相关法规，语毕，他抬起眼，冰凉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嘴巴越张越大的年轻警官，沉默不语。
“你、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给中原中也，”棕发警官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提供奖金和表彰？”
“有什么不对的吗？”克里斯汀疑惑地歪了歪头。
有什么不对？分明是哪里都不对好吗？！！棕发警官眼神呆滞，有气无力地腹诽，给一个Mafia干部颁奖表彰对方协助抓捕犯罪分子，到底是哪方更丢人一些啊？？
“表彰还是算了吧。”他企图用真诚的目光动摇克里斯汀的念头，“说不定反而会给港、中原先生造成困扰。”
好像挺有道理的。克里斯汀思索了一阵，认同地点头：“那就发奖金吧。”
这样能稍稍弥补一点中原先生请客的破费。
“奖金……这个……”棕发警官眼神游移不定。
“这是公民的合法权益。”克里斯汀谴责地望着他。
棕发警官干笑两声，丢下一句“会和领导反映的”，便忙不迭将少年送了出去。
“请务必记……”话音未落，站在警局门口的克里斯汀就发现，那位年轻的警官已然不知道溜到哪去了。
“真没礼貌啊。”他蹙眉嘟囔，转身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专注地记录。
“克里斯汀。”
“幸村？天色不早了，你还没走吗？”
“你做笔录的时间有些太长了，稍微有点不放心。”幸村轻笑着答道，又想起刚才不经意间的一瞥，普通人观察记录……？克里斯汀写这个是干什么？
“哦，就是交流得详细一些，没什么的。”克里斯汀将笔记本妥帖放好，“走吧，该回去了。”
“嗯。”
-
“我回来了。”
空旷的室内回荡着少年清冷的声音。
克里斯汀在玄关处将脱下的鞋和钥匙整齐放好，换上拖鞋，平静地往客厅走去。
他习惯于到家之后说句‘我回来了’，只是因为这是必要的礼节，并不是说家里真的有什么人在等他。
而他身为未成年人却获得政府独居许可的最大原因，则是监护人的暗中帮助。
但今天似乎有些意外。
“去哪了？”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嘴里叼着烟，说话声有些含糊不清。
“和社团同学出去吃了饭。”克里斯汀停下了上楼的脚步，简短地回答。
“哦。”男人冷淡地应了声，不再言语，从指间蔓延开来的烟雾遮住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克里斯汀抿了抿唇，看了眼那支烟。
“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他补充道。
手中香烟猝不及防地消失，男人暗绿色的眸子眯起，眼神森寒，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孤狼。他左手下意识地向腰间伸去，倏地反应过来后止住动作，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像是懒得和他计较。
“任务还顺利？”
“不顺利你就见不到我了。”
“恭喜。”克里斯汀朝他颔首，随即准备继续上楼。
“克里斯汀。”男人叫住他，“真的不考虑来我手下做事吗，酬劳少不了你的。”
少年迟疑地开口：“这是您这个月第三次这么说了，是不是最近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扰？”
男人脸色沉了下去，咬牙否认：“我只是看不过你浪费自己的能力。”
“那真是太好了。”
“所以你的回答是？”
“非常感谢您的青睐，但请容我拒绝。”克里斯汀第七次重复这句话。
根据以往的经验，男人并不是会死缠烂打的类型，一旦他进行了拒绝，便不会再多说什么。
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拒绝的理由？”他不依不饶地追问。
“行踪不定、时常负伤、警惕性强、出手狠辣，您的职业应该是杀手或雇佣兵一类的吧。”克里斯汀垂下睫毛，眼神盯着灰鼠色的木质地板，半晌不语，像是陷入了不知名的回忆。
良久，他轻声道：“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说完，他转身上楼，这次没有再受到阻止。
关上房门，克里斯汀坐在床上，倦怠地合上眼。
与男人的相遇是个意外，三年前，他在回家的路上途径小巷，发现了负伤昏迷的男人，当时的他几乎没有任何生活常识，不知道遇见这种事情该报警，反而将男人捡了回来。
然后家里就多了名特殊的房客。
经过了最初的磨合，男人倒不再一言不合就拔枪，除了习惯性的招揽和过于神秘的做派，其他一切都好。不过他丰厚的房租足以弥补这些不足。
想到这里，克里斯汀把钱夹拿出来，看了看。仅剩一张纸钞孤零零地躺在里面，凄惨又可怜。
他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唉，又该去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