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就是中秋,叶荔怡和叶莉茜给菜园子里的菜浇完水后,按照吴春花的吩咐拔了葱,摘了辣椒,又掐了把空心菜,这才拎着水桶回家。
自打怀孕满三个月,吴春花变得越来越嗜睡,即便是过中秋也懒得做饭,见叶广兴没什么表示,干脆往床上一躺,当起了甩手掌柜,把团圆饭的任务彻底交到了叶荔怡和叶莉茜手中。
姐妹俩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做好准备工作以后又一个烧火一个炒菜,分工协作,很快就整治出四菜一汤,再摆上一盘五仁月饼,凑齐了六个碟。
不知道是两姐妹厨艺见涨,还是过节气氛好,一顿饭下来,叶广兴和吴春花难得没有给她们甩脸子,更确切来说是无视了她们,两人有说有笑吃饱喝足,见时间差不多就拍拍屁股回到里屋打开电视看国家台的中秋晚会。
说到这里要重点提一下,和村里其他人家把电视机放在客厅不同,为了防着两个“赔钱货”女儿偷看,叶广兴和吴春花始终把电视机摆在两口子睡觉屋子的桌子上,也是奇葩的可以。
两人进屋后没两分钟就响起了放电视的声音,似乎是怕外间的她们听见声音很快被调小。正在桌前收拾残羹冷饭的叶荔怡和叶莉茜无奈摊手,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呵,姐一个智能手机在手,玩转电脑ipad的人,连超大液晶彩电都没放在眼里,会稀罕你一个靠天线收信号的巴掌大黑白电视机?真是可笑的可以!
不想再待在堂屋影响心情,姐妹俩加快手上动作,很快回了自己的房间,时间还早,这会儿也睡不着,叶荔怡就拿出课本写作业,幼儿班的叶莉茜没作业可写,便趴在旁边看姐姐学习,越看越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是受团圆佳节影响的缘故,叶莉茜做起了梦,脑袋里不由自主的闪现着上一世关于中秋的记忆片段,有她和她家男人陪儿子女儿嬉戏打闹的场景,有四个人围在桌前分月饼的场景......最后都定格在她16岁那年,差点被叶广兴打死的画面。
叶莉茜至今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的中秋和国庆撞在了一起,学校连放了9天假,她从学校归家,在县里打工的姐姐也拎着厂子里发的中秋福利—两斤月饼回了家,并且很实诚的上交了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
金钱彻底堵住了吴春花的嘴,让叶荔怡和叶莉茜颇过了两天平静的日子,变故发生在小长假的第四天,姐姐的假期已经休完,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厂,堂屋里传来吴春花的惊呼和叫骂:闺女刚孝敬她的钱还没捂热乎就不翼而飞了!
整整1000块,突然不见还能了得?!因为最近家里没有来过外人,叶广兴和吴春花便把目标锁定在自家人身上,认定是出了内贼。
事实的确如此,钱是叶力涛趁着去爸妈屋里看电视的时候顺手摸走的,当时他已经辍学,迷上了黑帮电影,在外结交了一帮社会青年,日常就是跟着他们一起抽烟、喝酒、打架争地盘。
拿到钱以后,叶力涛当天就出去招呼自己那一帮所谓的“兄弟”,他请客往“死”搓了一顿,待散场时口袋里的钱已经去了个七七八八,半下午的时候,他蹬着家里给他新买的自行车,晃晃悠悠往家骑。
刚进院子就听到堂屋里父母质问两个姐姐有没有偷钱的声音,叶力涛心里“咯噔”一下,正想着如何为自己开脱时,余光瞥到姐姐那间屋子的门敞着没关,脑筋一转来了主意,快步走进去把口袋里花剩下的钱塞到了二姐的枕头下面。
之后的事情走向也能猜出来,吴春花在叶莉茜的枕头下搜出了一百多块钱,叶莉茜百口莫辩,只能咬死了不认账。
然而叶家夫妻哪是这么容易放过她,逼问不出钱的来源和去处,又审不出剩下近九百块去哪儿了,叶广兴干脆扯下皮带逮住她狠抽。没做过的事情叶莉茜当然不认,她也硬气,无论怎么挨打怎么疼,就那么一声不吭的生受着,绝不求饶,直到晕死过去。
叶荔怡终究没有走成,她看着伤痕累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妹妹,掉着泪去小卖部给工友打电话拜托对方帮忙请假,自己留在家里照顾妹妹。
当晚,外伤加心火,叶莉茜半夜发起了高烧,叶荔怡被吓坏了,哭着求父母带妹妹看医生,可是无论怎么敲怎么求,堂屋的门自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
眼看妹妹已经烧得抽搐,叶荔怡心一横,打开大门冲进了夜色里,再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背着医药箱的大人,是村里的卫生员,按辈分她们喊他三大爷。
给叶莉茜打完退烧针,又留下药嘱咐了叶荔怡给妹妹如何涂抹外伤,三大爷红着眼眶离开,出门就落了泪。
叶荔怡在家照顾了妹妹两天,见她退了烧,身上的鞭痕也不再出血,又接到工友电话知道自己再拖下去工作可能不保,忙收拾东西离开。
她走后两个小时,床上的叶莉茜缓缓睁开眼睛,全身的痛楚疼得她不等抽气,耳朵里先传进来一阵说话声,是叶力涛和吴春花。
“妈,我新看中一双球鞋,才100块钱,你给我买了呗。”
“你爸上个月不是刚给你买了一双鞋吗,还新着呢。”吴春花不是很坚定的拒绝着。
“什么呀,那双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另一个款式,我那些哥们可人人脚上一双,就差我了,你必须给我买,不然我多没面子。”
“可是最近家里不宽裕啊,你爸又要买地,手头紧得很。”
说了这么久,叶力涛的耐性彻底耗光,言语开始不客气起来,“骗三岁小孩呢,那不是前几天刚从叶二妞那里找到一百块钱吗?刚好够我买球鞋,赶快拿来,不然别怪我生气啊!”
见宝贝儿子真要动怒了,吴春花忙从裤兜里掏出小布包,慢吞吞数钱给他,结果被叶力涛手快的全抢了去,之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应该是吴春花跟出去追钱了。
……
叶莉茜是被气醒的,猛地从桌上抬起头还把叶荔怡吓了一下,捂着胸口看向妹妹,“二妞,你怎么了,睡得好好的忽然坐起来?”
看着暖黄灯光下笑意盈盈的姐姐,叶莉茜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梦,前世的梦,忙调整表情,“没事,就是梦到被狗追了。”
叶荔怡轻笑着摇头,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作业本上,在那之前还不忘提醒她,“困了你就先睡吧。”
叶莉茜听话的躺到床上,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在回想刚才的梦,偷钱的事纯属弟弟诬陷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的是,在她受伤昏迷后姐姐请假全心全意的照顾了她这么久,这份情谊她现在才感受到,不过...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