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收回手, 轻轻地说了一句“别讲梦话了。”
“噗嗤,”这话不知为何戳到季郁的笑点,她偏头隐忍着笑, 身子无意识往右边蹭过来些,声音懒洋洋的,“现在几点钟了”
她眼眸亮晶晶的,黑夜里,直勾勾地看着她。
满是想要聊天的口吻。
杨宁闭了闭眼, 翻过身说“晚安。”
季郁对着她的背影望了会儿,慢慢地伸手, 食指和中指并起轻抚过她的长发。
凑过去, 在她发梢象征性地吻了吻,鼻尖嗅到一股说不出的幽香,木调还是兰花香
“晚安。”
她合着眼,含糊地用气音回了声。
杨宁隐约察觉,但不能确定她到底在做什么。紧闭着眼没有任何动作。
静默半响。
沉沉夜色里, 季郁阖眼很快又睡着了。
杨宁重新睁了睁眼, 毫无睡意地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表情娴静, 眼底却有几分茫然。
背后的人有实打实的存在感。
翌日。
不知道哪儿的闹钟响了起来, 哗啦啦不肯停。
带动哀嚎一片声。
杨宁抬手揉着眉心,才刚睡着一会儿,倦意浓浓。她需要跟学生一起活动, 就也得早起。
“老师, ”一只细白的手臂垂过来, 季郁嗓子哑得不行,侧过脸来,“我好像生病了。”
“病了”
宿舍里的人都艰难而陆续地爬起来,换上军训服下床去洗漱,沉默无言。
有人拉开些窗帘,云层里太阳还没冒出头来。祈祷要下大雨。
季郁身上卷着毯子,闭着眼感受她覆在她额上的手,嗓子火烧般疼。
“有点发烧,”杨宁又往下摸了她的手,她脸烧得苍白潮红,手却是冰凉凉的,“别起床了,我跟你教官说一声。”
她把自己的毯子也盖到她身上,掖好被角,“在宿舍里好好休息。”
季郁眼皮很重,眨眨眼,看见她起身去换衣服了。
宿舍里大家都忙着洗漱做准备。
刘晓曦擦着脸上的水珠从卫生间走出来,见季郁怎么还没起,忙过来叫她,“马上就要吹哨子了”
“你怎么了”
季郁一个字都不想说,恹恹地抬眼看她。
“她生病了,”杨宁从身后走过来,对她说,“你准备好就下楼吧。”
刘晓曦哦了声,还想跟季郁说什么,楼下尖锐的哨声响起来。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赶紧下来”
大家忙扔下手边的事,怨声载道地跑下楼去。
杨宁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窗帘重新拉上,才跟着她们一起下楼去。
宿舍里静下来。
季郁不知睡了多久,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最后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纠结了会儿,还是起身,洗漱完去自己箱子里翻吃的东西。
宿舍门开了。
杨宁去医务室拿了根体温计回来,还打包了早餐。
“不是让你别起床。”
“我饿”
她看见季郁手里没营养的膨化食品,无奈地叹口气,“过来,吃点粥好吗。”
“好”
好温柔的语气。
她嗓音是天生偏软的,温温柔柔地说话似绕着江南古镇的清澈似水,听得季郁心里不动声色地酥了下。身上难受的感觉都仿佛轻许多。
杨宁替她拉开椅子,把包装盒的塑料盖子打开,又拆掉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再递给她。
“”
季郁愣愣地接过,受宠若惊地吃着这碗白粥。
袋子里,竟还有咸鸭蛋和咸菜。
“早上的伙食那么好”
杨宁没说什么,嗯了声又嘱咐说“吃完了记得量一温。”
季郁想起来“今天中午是不是就要排方阵。”
“下午,”杨宁想了想说,“你可以请假的,反正方阵队形有没有人在教官都能排。”
“”
季郁吃完饭,已经觉得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点脱力感。
量过体温还是有点发烧。
“没关系,”杨宁看着是低烧,安慰说,“喝点水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季郁弱弱地问“没有药吃吗”
杨宁“吃药二十四小时好,不吃药一天好。”
“好。”
季郁听杨宁的话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
感觉脑袋昏沉沉的,闭着眼,又哼哼唧唧地说“不用冷毛巾敷敷额头之类的吗”
杨宁顿了顿,也不好说你这点低烧没这必要。
季郁见状又哼唧两声“唉,好难受。”
杨宁只得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脸盆,又问“你毛巾在哪里”
“我只有一次性毛巾,洗澡用的,数好了带的。”
不可以用的意思。
“”
杨宁颇为无奈地说“好吧,那介意用我的毛巾吗”
“好,”季郁唇角快翘到天上去了,幽幽地说,“我怎么可能介意呢。”
杨宁没有接话。
操场下喊得震天响的口号声隐约飘过来。
她听见杨宁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往脸盆里接水的声音。
片刻,她端着脸盆走过来,毛巾挤了挤水,叠成不大不小一块放到她额头上。
“”
“多喝点水,杯子在旁边。”
杨宁嘱咐完,想要站起身时又被她拉住。
季郁攥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眼眸有点些湿漉漉,面色潮红,顿了顿,接着又难受的轻叹了口气。
“你又要去见他们了吗”
杨宁“”
她抿抿唇,无视她这个别扭的说法,“怎么了”
季郁不想让她走掉,难得的机会,使劲吃奶力气撒娇说“我难受,一个人呆在这儿害怕。”
垂着眼角无助地看她,“军事基地这栋楼就阴森森的。”
如果她头顶有耳朵,一定是耸搭下来的,有尾巴早就晃得能起风了。
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松。
“”
杨宁疑惑语气“哦”了声,问说“昨晚是谁开开心心讲了半小时的鬼故事。”
季郁十分肯定地说“是刘晓曦。”
“刘晓曦”
“对,就是她。她这个人就是喜欢这种东西。”
杨宁“”
她到底还是叹口气,坐下来“好吧,那我等你睡着过后再走。”
季郁满足地扬唇,藏住小得意,乖巧地应了声。
杨宁坐在她身边看书。
她偷睁一直眼看,好奇地说“你怎么不带kde,书不重吗”
杨宁叹口气“你怎么不睡觉,头不晕吗”
“”
季郁瘪了瘪嘴,只得闭着眼不说话了。
她过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杨宁也就在旁边,默默地陪了她很久,帮她换覆盖在额头上的冷毛巾。
直到上午的训练结束。
几个人冲进宿舍里准备靠空调续命,却没感受到多少凉意。
刘晓曦咋咋呼呼地说了句“谁开的空调我天,三十度,还不如不开呢。”
“遥控板呢”
“在桌上。”
杨宁坐在季郁床头,手里拿一本英语原著小说,抬眼清淡地说了句“空调是我特意调高的。”
“特意”两个字讲出来,手刚摸到遥控板的刘晓曦忙又扭头“哦”
嘴里忙拐弯说“难怪温度正正好好”
“”
季郁无奈地抬手挡住眼,唇角扬着笑,哑着嗓子说“没事,你们温度开低一点吧,我裹好被子呢。”
“对哦你生病了。”
刘晓曦蹭过来,碍于她外面的床铺是杨宁的,没胆子坐上去,只好站在边上跟她讲话“今天教官疯了一样,就因为张宇豪顶了句嘴,就让我们全体罚跑操场。”
“让你们跑几圈”杨宁问。
“两圈。”
“两圈”杨宁笑了下,“那还好。”
“大太阳底下呢,刚站完半小时军姿就让跑步,跑完步还又骂人,”女生们趁机卖可怜,“教官趁您不在就使劲欺负我们。”
“上午站军姿都变三十分钟起步了。”
“对啊对啊。”
“老师你下午来吗”
“对呀,来看着我们嘛”
她们一人一句,哄着杨宁答应了下午来看着他们。季郁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几人把“皇上”拐走了,心里气死了,又不方便表现出来。
闭着眼眼不见为净。
季郁模糊着又睡了会儿,听见集合的哨声,宿舍很快彻底安静。杨宁跟着她们一起下了楼。
“”
过了会儿,她坐起身来,换好衣服准备也去逛一圈。
独自在宿舍躺一整天实在无聊。
季郁刚走出门,想了想又折回来,从包里拿出两颗血浆胶囊。
握在手里猛地晃动好几下。
她买的血浆道具是能口服的,为了吃起来不古怪,还添加了许多蜂蜜味道的糖浆香精之类的。放久了容易分层,用前晃晃才比较好。
她揣在兜里去操场了。
季郁到报告,归进队伍里,休息时听见刘晓曦说杨宁前脚刚走。
他们老师去拿报告纸了,据说每个人离开前还要写八百字以上的总结。
白白站十五分钟。
季郁叹口气,对刘晓曦说“我身上还是没力气,等等打报告,先回去了。”
“等我,我也要打报告说头晕装昏倒。”
“好,在湖边等你。”
刚集合,季郁习惯性地摸进口袋里掐掉一颗胶囊,举手说“报告教官,我流鼻血了。”
她喜欢流鼻血这个理由,显得无辜,不可抗力。
教官拧眉看她“你怎么总流鼻血”
“你整个上午都没有练,刚站一会儿人就要不见了”
季郁睁着眼睛瞎扯“报告教官,我小时候鼻腔里做过手术,大概是鼻腔里的什么膜就变薄了吧,容易出鼻血。”
教官本来也就是随便问问。
听见有过手术,顿时挥手让她走了“去休息吧。”多训人没有好处,把学生训出事则立刻大堆的麻烦。
女生打报告说不舒服,基本没有教官会拦着不给休息的。
季郁捂着鼻子晃到旁边的小湖旁,准备等刘晓曦过来,转过脸,却迎面遇上了杨宁。
她心一惊,转过身去找餐巾纸。
摸了半服口袋,才发现出来的时候没带上餐巾纸。
季郁背着身,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剩下来的餐巾纸,是用来裹胶囊的。
杨宁过来,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量了量体温,“烧退了吗”
“怎么下来了。”
她从身后给她量体温。
季郁稍微往后,整个人就几乎靠进了她怀里,心跳咚咚。
差点忘记撕餐巾纸的动作。
“先别塞鼻子,”杨宁把她脸轻轻别过来,老远就看见她打报告说流鼻血了,手抬起她的下巴,“你仰会儿我看看。”
手捏着她的下巴。
她忽然察觉到血流出来的状态有点不自然,竟会有血清的痕迹。
杨宁更凑近些,目光微动,指腹蹭了下她下巴处的血。
脑海里立刻紧张地想血液呈现这种颜色和质地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
杨宁忽然闻到一丝可疑的,属于蜂蜜的甜腻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