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辞从林清月那里回来时,脸色不太好。
他一个人坐在车上,低着头,额头抵在搭在方向盘的手背上,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双手捏紧,指节泛着苍白的冷色,喉咙里就像是堵着东西般难受。
不管怎么观察,甚至是反复查看监控,那个人依旧是林清月,阿钰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书里也是,直到结局,还是林清月。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阿钰回不来了该怎么办,这种莫名其妙又玄幻的事,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样才能让一个被占据了身体的人,重新回来。
他根本都不知道。
即便是林清月她自己,一直都想回家,但是不敢轻易去死,因为死了就很有可能真的死了,在这个世界里彻底地死了。
而风辞,也不敢拿这种办法去尝试。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才开门下车。
这里是燕榅休的地方,果真如他所说的,安全,隐蔽,方便,h市最贵的地段,寸土寸金,即便是有钱,没有足够的背景地位,也根本买不到。
安保措施非常严格,没有许可证,旁人根本进不来。
据他所知,这里是燕氏的产业之一。
所以燕董事长要弄一套,一句话的功夫。
别墅很漂亮,空间布局别具一格,让人一进去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占地面积不小,附带观景花园游泳池。
他进去的时候,有人正在往里面搬东西,日常用品,厨具,书籍,健身器材,乐器,还有,食材。
事实上沈秘书抱着一大袋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新鲜食材进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他竟然会有一天,给老板买这种玩意?!呸!不是说那什么,而是,他们老板可从来都没做过饭啊!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帝王啊!
难道说,叫保姆?不对啊,既然找保姆,那菜不是应该让保姆去买吗,而且现在这还是大晚上的,饭点都快过了。
他边疑惑着,边往里面走,路过风辞时,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回头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差点没拿稳。
哦上帝,这个人不仅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此刻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进了老板的,家门?!!!
是不是他今天没吃药?!还是没睡醒?!!
要知道他老板可是最注重隐私,私人领域绝不可轻易触碰,哪怕是他的私事,谁要是不长眼地议论几句,等待那人的,绝对是毫不留情的开除。
因着这点,沈秘书在刚上任时,几乎被公司里的每一个高管都警告过,因为在他之前,这个职位上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
好在他一向老实本分,从不多事,老板叫干嘛就干嘛,指哪打哪,才一路有惊无险地活到了现在。
他极其疑惑地看着风辞,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这个人,好像不简单,不对,非常的不简单。
这,该不会是他们未来的老板娘吧。
他要不要去谈下近乎,拉近一下关系?
沈秘书犹豫了下,还是缩了回去,怕老板灭了他。
所以他对风辞矜持有礼地点了下头,接着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风辞去翻了下书籍,几乎都是关于演员方面的,有演技,唱功,心理学等等,再看了看正在往楼上送的中西乐器,像什么小提琴吉他钢琴,以及室内健身器材。
……莫名有种被包养的感觉。
这倒让他想起上辈子,第一次见燕榅休时,这人就提出要包养他,条件随便提,捧成天王巨星都可以,而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上床睡觉。
一个男的,长得还不错的男的,对他说,我们睡吧。
风辞有点糟心,憋着火没发,起身就走,扔下冷淡的四个字。
“不好意思。”
这个人也没纠缠不休,之后再也没出现过,除了他死的时候。
“晚上想吃什么?”
燕榅休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衣服已经换成了便服,浅灰色,很休闲的款式,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如玉,身形清瘦,身上的那种高冷迫人的气势收敛了不少,看着低调柔和了些。
这个人比风辞大七岁。
但从容貌上看,却只像大三四岁,看着更高傲冷淡些,不动声色的气场常常令手下人脸色发白。
两个人都是极有气场的人,只不过风辞会让人更关注他的外形样貌,唇角一勾,眉梢微扬,又坏又拽的模样特别能惹得姑娘们面红耳赤,心砰砰直跳,甚至是忍不住尖叫,而燕榅休,往往一个眼神过去,没人敢再多看了。
所以到头来,也就风辞胆敢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人。
燕榅休心里没半分不悦,端着张不甚冷淡的脸任他看着,过了一会,才问他,“会做饭吗?”
风辞回过神,眨了下眼,非常真诚地回答,“会一点,”吃不死人的那种。
他往楼上看了看,刚刚搬东西的人都已经走了,包括那个秘书,走前还打扫了一下,动作很利落。
现在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了。
看这样子是准备在家做饭,燕榅休是不指望了,整整两年,风辞就没见过他进过厨房。
去了厨房一看,盐油酱醋,锅碗瓢盆,什么都齐全,光是刀,就挂了很多品种,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打开冰箱,素菜,罐头,生肉。
风辞忍不住评价了句,“你家秘书真是居家小能手。”
就这么短的时间,什么都考虑到了,动作还这么利索。
小陈与他相比,简直是一个初级版一个高配啊。
燕榅休走到他身边,帮他把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要不让他去做你的助理?”
“不用,”风辞摇头,让一个至少擅长五六种语言的高端人才去做他的生活助理?不带这么浪费人力资源的。
买的菜不少,风辞大概扫了一眼,心里合计了一下,“你要吃什么?”
“都行。”
“那我就随便做了,”风辞把几样菜放回冰箱,剩余的分了类,准备做两菜一汤,顺口来了一句,“对了,可能会吃进医院,你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说,他一向对做饭挺有兴趣,但是,嗯,可能是天资不足,后果惨败。
以至于这么多年阿钰从来都不碰他做的饭菜。
燕榅休看了他一眼,按理说风辞应该会做饭,毕竟是一手把妹妹养大的,不会做饭简直说不过去,但是,也不能排除有意外,而且他说这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真的可能会吃进医院。
他居然失策了,突然想说,要不出去吃吧,方便快捷,还省事,但见风辞已经动作利落地把米洗好了,电饭煲的按键一按……他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医院就医院。
风辞的动作不慢,把厨具都消了下毒,接着洗菜,感觉这个人还在身后,就回头看了眼,“你没事?”
“没事,”燕榅休问,“需要帮忙吗?”
风辞挑了下眉,“你会做饭?”
燕榅休答,“会一点。”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
风辞把洗好的黄瓜放在砧板上,靠在一旁看他,“那你切菜?”
“切成什么样?”
“都可以。”
一分钟后。
风辞眼皮直跳,伸手一把抓住了这人的左手,“那什么,切菜归切菜,咱能不能别切肉。”
他有好几次都看着这人手中的刀刃差点切进了手指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准备来盘手指炒黄瓜。
素搭荤,真吓人。
燕榅休扫了一眼两个人紧握的手,接着视线落在切好的黄瓜片上,问他,“怎么样?”
非常好,就像是有强迫症似的,每片的大小宽厚形状都一模一样,一窝生产,统一批发。
“很好,”风辞一点也不违心地夸了句,他说着准备拿下这人手中的刀,“你去洗菜吧。”
燕榅休没松手,“我可以再试试。”
风辞看了眼泛着白光的刀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关于这个人的,他皱了下眉,却没说什么。
“那你试试。”
这人左手持刀,切菜的时候,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刀上,而不是菜上。
风辞静静地看了一分钟,直到刀刃几乎插进手背的时候,伸手握住了他的左手腕,声色低沉,“燕总,我不太想吃带血的玩意。”
这大概算是燕榅休的一个秘密,不能碰尖锐的利器,尤其是刀,一拿刀就不太正常。
但是这个人在表面上根本就看不出来,要不是风辞当时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拿刀在自己身上划了好大的口子,他也不敢相信,燕榅休的精神状态真的有点不太稳定。
白天还好,一到夜里就特别严重。
燕榅休愣了一下,沉沉的眸色散了雾气,他没挣开风辞的手,“抱歉。”
“你来吧。”
风辞挺想说,要不你出去吧,以后也不用来厨房了,但想了下,“看我。”
“刀应该这样拿。”
他说着仍旧握着这人的手,给他示范了下,“右手应该放在这边,食指不要离太近,切的时候动作也不用太大。”
因为是用左手示范,并非惯用手,所以风辞也不太熟练,凑近这人,手把手慢吞吞地教着,两个人靠得很近,肩头是碰在一起的,风辞低着眸,一直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动作。
过了一会,“看我做什么?”
燕榅休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下。
他一本正经,“看你好看。”
风辞看了他一眼,点头附和,“有眼光。”
燕榅休没反驳,毕竟风辞这是在夸他,他又看了一会,才问了一句,“你知道别人怎么交往的吗?”
这话问的,就算是没吃过猪肉,总得见过猪跑吧。
更何况他上学的时候,一个玩得不错的哥们,身边女友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换,都不带重样的。
风辞点头,“嗯。”
燕榅休语气淡淡地问,“那他们是在什么时候睡在一起?”
“晚上,”风辞没怎么思考,睡觉肯定是在晚上,难不成还是在白……卧槽,睡在一起?
这话问得可真含蓄。
风辞把黄瓜片堆在盘子里,非常实诚地告诉他,“这个不清楚。”
可能一个星期,也可能一个月,对象不一,情况不定。
反正他没啥兴趣。
因为这,还总被哥们问,是不是性无能。
拜托,他白天忙着上学赚钱,晚上还得回家看看阿钰,哪有空考虑其他事。
燕榅休看着他没说话了,风辞思量着,是不是要提睡在一起,毕竟现在卧室未定,是分开睡还是一起睡,也没明说,话说回来,交往……是要睡在一起的吗?
睡在一起的,难道不是夫妻吗?
风辞纠结了下,也没多想,继续研究他的炒菜大业。
气氛一时很和谐,只要不让燕榅休碰刀,其余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虽然菜也不会洗。
这个时候就显得风辞这种半吊子格外得学识渊博。
半个小时后,风辞尝了下自己炒的菜,黄瓜炒鸡蛋,差点没吐了,又咸又苦,他有点怀疑人生。
明明是正常按照教程来的啊。
他在那默默地思考人生,旁边的燕榅休夹起筷子尝了一口。
风辞挺好奇地看了过去,但见那张冷峻的脸不带任何情绪变化,这人慢条斯理地咽了下去,评价了句,“还不错。”
……真勇士。
就连阿钰这个特爱捧他的场的,都扛不住他的菜,这位居然还咽下去了。
风辞见燕榅休准备再夹一次的时候,连忙拦住了他的动作,“别吃了,”再吃就真得进医院了。
他可不想又把这位给送进医院。
“换其他的吃吧。”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在餐桌上,吃着泡椒牛肉,小鸡炖蘑菇,口味的泡面。
风辞喝了口汤,“好久没吃泡面了。”
他顺口又来了句,“不过你家秘书居然连泡面都想到了,考虑得真周全。”
坐在对面的燕榅休没说话。
两次了,扣工资。
此时正在家里的沈秘书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千!”
他揉了下鼻子,谁在想他?
话说回来,今天老板的心情好像很是不错,走的时候还对他点了下头,嘿嘿,不知道会不会加工资~
到了九点半,该考虑某件事的时候到了。
燕榅休再一次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风辞,见人还是盯着电视,表情严肃,偶尔皱了下眉,时不时低头记些笔记。
又是自学成才?
燕榅休心思转了一下,暂时搁置了给他找专业老师的想法,他起身走了过去。
这个人好像没有察觉,直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才问了一句,“有事?”
“时间不早了。”
风辞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还好吧,要不你先去睡?”
他暂时没什么困意,再说,这个点睡,有点早了。
“你的日常生活不太规律,早点睡比较好。”
……这话从一个常年失眠的人口里出来可真怪异。
虽然说风辞平日里确实睡得很晚,平均每天休息时间五个小时,剩余的时候都在忙。
他扭头看向这个人,“分开睡?”
周遭温度立马冷了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空调坏了。
风辞摸了下鼻子,“那行吧,一起睡。”
燕榅休指节微动,语气不变,“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分开睡。”
“倒不是,”风辞对这没啥想法,主要是一个人习惯了,而且,“我这人,睡觉不太老实。”
燕榅休眸光一闪,“没事,床大,随便你滚。”
嗯,是真大,睡四五个男人都绰绰有余。
风辞沉默地看着卧室里的这张床,非常想问,这又是那个秘书的手笔?
他没好意思问。
赶明有机会一定要当面问候问候。
此时正在家里准备洗澡的沈秘书又打了个喷嚏,“啊千!”
他摸了下鼻子,谁又在想他?
到十点的时候,正常人得洗洗爬床了。
风辞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床上的燕榅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经典台词,忘了是谁说的。
小美人,我来啦!
嗯……
面对坐在那的反派大boss,风辞一点都不怂,上床关灯睡觉,一气呵成。
燕榅休,“……”
不过说真的,床真大,得掀开被子才能到那边去。
风辞睡着的时候,模样乖的不行,连有人靠近都没什么反应。
燕榅休一直看着他,看着这个活生生的风辞,还好好的活着的,不是躺在他怀里渐渐没了气息的风辞。
他伸手抱住这个人。
过了一会,风辞动了一下,许是觉得热,把他扯开了。
燕榅休轻笑了声,觉得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简直可爱到不行,他起身,去把空调调低了些,盖上被子。
这次风辞没扯开他,可能是被他抱习惯了,长手一伸,抱枕似的把这个人抱住了。
耳边是浅浅的呼吸。
燕榅休渐渐的,也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
“小陈说,你现在喜欢男人,”手机里传来李姐略微疑惑的声音,“还说你跟一个男人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风辞正站在阳台处,“别听他瞎说,我就,”他顿了顿,整理了下措辞,“暂时不在家里住。”
那边李姐沉默了下,“你不会真喜欢男人吧?”
她没等风辞回答,又来了一句,“你喜欢谁都行,可千万不要喜欢我们老板。”
凌琛一?
他脑子抽了喜欢这个人?
“放心。”
“你这两天先别来公司,”李姐不知道碰到了谁,声音低了下来,“我看我们老板有点不太正常。”
风辞挺有兴趣地问,“哪里不正常?”
“他突然问你的情况,还说什么,如果你想演戏,不管是大制作还是小成本,公司里的资源随便你挑。”
李姐顿了顿,“我看他想包养你的心还不死。”
“你以后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