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了大雪。
雪一直未停歇, 飘飘扬扬,素淡纯白,整个世界都好像染就了一层银白,美不胜收。
约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厅。
风辞把车停下来的时候, 问阿钰,“你对这个舅妈有印象吗”
阿钰刚刚从学校里出来, 穿着一件粉白蓬松棉袄, 长发披着,裹着米白色围巾,闻言,摇了摇头,“我只见过宋东陵, 他给我送过礼物。”
风辞打开车门,长腿跨下去, 关门,“他去医院看你的时候, 有没有说其他的”
阿钰也跟着下车, “没有,除了让我别告诉你之外。”
风辞皱眉, “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钰笑, “他说你们俩一见面就打架, 他不想打架,怕伤到你。”
风辞,“呵呵。”
他们算是提前来的, 但没想到那位舅妈早已在那等着了。
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模样。
气质婉约,端庄典雅,服饰华美。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
这位贵夫人正看着外面的雪,神情悠闲宁静。
“您好。”
风辞率先打破了这片平静。
宋夫人看向他们,目光打量了下两人之后,微微一笑,“我是宋东陵的母亲,也是你们的大舅妈。”
风辞点了点头,“您好。”
“不知您要见我们有什么事”
既生疏又客气。
小姑娘乖乖地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显然是没准备认人。
不过这个反应也很正常,都这么多年,没见人出面过,现在都长大了,再想认人的可能性肯定小很多,何况这只是第一次见面。
宋夫人对此心知肚明,神色依旧,“你母亲去世后,我一直在国外养病,这两年才回来。”
她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给他们看,是两个女子的合照,看上去关系很是亲密,“我和小倾是多年闺蜜。”
宋倾,当年的宋二小姐。
也是风辞他们母亲。
宋夫人继续说,“我本来以为,她虽然走了,但你们父亲还在,一定会好好照料你们,没想到,他竟然走得也早,那时我病情不好,竟也无人与我说。”
“小陵与你同岁,差不了几天,我有时打电话,让他多去找你,不要淡了关系。”
风辞,“谢谢。”
宋夫人笑了下,像是有些欣慰,“我现在看到你们俩都好好的,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风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头。
接下来,就是听这位谈及她与他们母亲当年的一些往事,以及风辞幼年时的一些糗事。
风辞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旁边这两位女士在那笑,直到宋夫人问了一句,“我听小陵说,你们现在在燕家”
阿钰一怔,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没接话茬。
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风辞看了她一眼,正准备接口时,坐在对面的宋夫人好似毫无察觉,问风辞,“那位燕董如今身体可好”
“还好。”
宋夫人神色隐隐忧愁,“有些话本不该说,但我听说,前段时间,阿钰进了医院,躺了好些天。”
风辞没说话。
宋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以那位燕董的手段,按理说不该护不住你们。”
“他既然认了你们,却又让阿钰出事,舅妈到底有些担心,他这是什么意思。”
风辞莫名,“什么叫认了我们”
阿钰脸上的表情完全淡了下去,她此时甚至有一种冲动,站起来,捂住对面那人的嘴,让她把接下来的所有话都咽下去。
但这位舅妈仍然在说话。
口齿清晰,表达明确。
且面带诧异。
“你们是燕家人,他既然接你们回家,不是让你们回去的意思”
风辞皱眉,“我姓风。”
宋夫人笑,“你父亲也姓风,但他是当年的燕家大少爷,也是现在这位燕董的亲哥哥。”
她面露回忆,“我当年也一直觉得奇怪,后来听你母亲说,你父亲是随母姓,所以就不奇怪了。”
风辞完全是反应不及,下意识问了句,“你确定”
宋夫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事你可以去问那位,你父亲虽然离开燕家,放弃接手家业,但确确实实是燕家人。”
“而且,我听说,你父亲死后的所有后事,都是你这位小叔处理的。”
小叔。
风辞没什么表情,接下来也没怎么说话。
对面这人说的话,也有些听不清,只大概意思是,如果这位燕董死了,他们两人,是合法继承人。
大舅妈表示有些担心,让他们多小心些。
风辞回过神的时候,对面那人已经走了,阿钰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他起身,走了出去,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一次。
两次。
三次。
还是无人接听。
他站在大雪中,白茫茫一片,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雪越下越大,肩上很快积了薄薄的积雪。
吸入的空气都冷得似冰。
连带着肺叶都冻得开始打颤。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你早就知道”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
阿钰站在不远处,“除夕那天晚上,管家爷爷说的。”
风辞没说话。
阿钰咬了咬唇,继续说,“他当时问我,问我爸在外过得怎么样问我妈好不好”
“我觉得奇怪,就多问了句。”
“他说,我爸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后来离开了,就很少回去了,他说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到他了。”
“他手里,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好像是你三岁的时候,抱着布偶熊拍的照片。”
“我爸去看他的时候,给他的,管家爷爷一直保留到现在。”
风辞不想再听了,转身,“回去吧。”
他坐上了车,“我送你回学校。”
身上的雪都没打掉,气温一回暖,开始渐渐融化。
阿钰看着旁边这个看起来格外冷静的人,侧脸冷硬,唇微抿着,恍惚间,她面前又浮现这人慢慢死掉的那一幕。
她开口,声音有点发颤,“哥,我们走好不好”
好一会,风辞才回了句,“你想去哪”
阿钰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没了,“去哪都行,要不我们出国吧,我不上学了,我们,我们去开个小店,或者你想做什么都行。”
风辞皱了下眉,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要躲。”
“不是,不是躲,”阿钰连忙解释,“是我,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出去走走,到处看看,我不想始终待在一个地方。”
这时,风辞衣服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扫了一眼。
燕榅休。
风辞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指节泛着冷白。
他单手拿着手机,正准备滑动,接起电话时,手却突然一滑,手机掉了下去。
“哥”
阿钰担忧地看着风辞,他脸色有点不对劲,额头在冒着冷汗,唇色发白。
风辞也不知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脑子突然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似的,一片嗡鸣声在回荡,在整片脑海里回荡,紧接着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风辞咬紧了牙,下意识踩刹车。
刹车失灵了。
雪下得太大,前方路况本就看不清晰,车胎禁不住开始打滑,偏移了轨道。
迎面而来一辆货运车速度不减地撞了过来。
长长的鸣声划破了整个天际。
带着令人心悸的回音。
最后一刻,风辞只听到阿钰焦急地喊了声,他松开安全带,下意识扑过去,把小姑娘整个人护在身下。
风辞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听到有人在他脑子里说话。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带着恨意。
“够了你他妈玩我有意思吗你是不是有病啊啊,燕榅休,你是不是有病”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觉得我好玩是吧”
“什么燕家,什么遗产,还有你,从现在开始,通通与我无关。”
“阿辞。”
“你没资格叫我的名字。”
送进医院的时候,生命气息已经很微弱,差点救不回来了。
风辞浑身都是血,连带着阿钰身上都是他的血。
她被护得很紧,身上竟然没有多少伤口。
雪下得太大了。
阿钰蹲在手术室前,感觉自己冻得几乎无法呼吸,浑身禁不住在颤抖。
那盏红灯始终亮着。
手术做了很久。
久到阿钰都不知道时间多少流逝。
几天后。
风辞终于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入目之处,到处都是白色的,只有旁边一颗黑色的脑袋很显眼,长长的头发柔顺地披了下来,一个五官精致的小姑娘撑着脑袋,守在他身旁。
他看了一会,下意识动了一下,浑身都在痛,折腾了半天,只动了一个手指头。
他张了张嘴,只能发出一个嘶哑的单音节。
小姑娘一下子惊醒了。
看他睁开了眼,又惊又喜,“哥你终于醒了”
她眼圈红红的,凑了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风辞眨了眨眼,想说,能不能来点水。
但他说不出话,小姑娘却是看懂了,转身就去倒水。
一杯温水。
过来小心地一点一点地给他灌了下去。
干涩的喉咙润了润。
风辞轻轻咳了声,才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谁”
阿钰顿时僵住了,犹疑的语气,“哥,刚醒过来就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生气的。”
风辞看着她,半晌,“我是你哥”
“我叫什么”
阿钰的手抖了一下,她看着这人茫然又干净的眼神,声音有点抖,“风辞”
风辞眨了下眼睛,重复了一遍,“风辞”
他顿了顿,“这名字,还,行吧。”
阿钰指着自己,“那我叫什么”
风辞眼神莫名,“我怎么知道。”
不是在开玩笑。
她哥是真的不记得了。
以前记性不好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失忆。
阿钰看着他,呆了一会,擦了擦眼,算了,好歹人活着就行了。
她把水杯放了回去,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自我介绍,“我叫风钰,你叫我阿钰。”
风辞念了一遍阿钰,“挺顺口的。”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个男人,生得冷峻,气场强大,脸色却略带苍白憔悴。
看着他的眼神很专注,嗓音微哑,“你醒了”
风辞看了他一眼,问阿钰,“这是”
阿钰的手紧了下,有一瞬间的紧张,但很快平静了下来,她很快开口,“这是小叔。”
她对风辞轻轻笑了一下,一如既往,梨涡若隐若现的可爱,“爸妈都不在了,只有小叔,在照顾我们。”
“你说是吗,小叔。”
燕榅休没说话,依旧看着风辞,看风辞什么反应。
只见风辞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下之后,很快收了回去。
他不再多看。
对阿钰笑着说,带着微微调侃的语气。
“这个小叔,真年轻。”
唇角的笑很干净。
而他的眼神,全然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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