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了整领带,季岚川几乎已经忘了穿正装的感觉,年少时是穿不起,等后来他成名了,也没人敢管“季大师”爱穿什么。
衣服是秦征挑的,此刻他站在三爷身边,看上去倒像是对方的男伴。
今夜是霍老爷子的七十寿宴,M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陆陆续续地带着贺礼赶来,酒店外的豪车停了一排又一排,媒体们却像收到什么风声,没有一个敢过来拍。
说是贺寿,男人们主要还是想趁此机会谈些正事,是故在M城堪称一手遮天的秦三爷,自然而然地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于是,当传说中“不近美色”“X功能障碍”的秦三爷带着一个男伴露面时,所有人都齐齐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那是一个如春芽般鲜嫩的年轻人,刚满二十的年纪让他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丽,明明是最清纯无辜的长相,可那迤逦的眼尾和饱满的红唇却偏偏又为他增添几分色气。
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寡,青年勾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已然勾动所有人的心神。
身形颀长,青年的性别不言而喻,可屋子里的男男女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为对方感到惊艳。
如此美人,怪不得能独得秦三爷的恩宠。
“笑什么笑。”觉得那些落在青年身上的目光甚是碍眼,秦征一把拽过对方的手臂,“霍老在这边,跟上。”
隔着两层布料,季岚川也能感受到对方手心的热度,早已习惯秦总的不定时抽风,他偷偷腹诽两句,便乖乖巧巧地跟了上去。
两人这一离开,大厅内的气氛才又热络起来,季岚川本人有一种游戏人间的风流飒沓,一时竟没有人将他和白时年联系在一起。
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上,秦征态度尊敬地弯了弯腰:“霍老。”
与权势地位无关,秦征父母生前便与霍老爷子交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道然应该是世上仅剩的、被秦征承认的长辈。
“小征来啦,”用力在秦征肩膀上拍了拍,头发花白的老者仍旧硬朗,他手里拿着根檀木拐杖,看向季岚川的目光中也满是打趣,“怎么,这是找到收心的人了?”
拿这位越老越爱玩的长辈没辙,秦征一阵头痛:“不是,他只是……”
“不是什么不是,往年我可没见你带其他人来!”佯装生气地敲了敲拐杖,霍老笑眯眯地看向季岚川,“看这小孩长得多漂亮,配你这样的榆木疙瘩还真是可惜。”
榆木疙瘩秦征:“……”他就不该带这招蜂引蝶的小兔子来。
“咳咳,”接收到男人余光里的杀气,强忍笑意的季岚川差点憋过气去,他轻咳一声,任劳任怨地替老板解围,“霍老您好,我叫季岚。”
侧对秦征,霍老的眼神再不似刚刚那般亲切和蔼,他眼光毒辣,似是一把钢刀能将所有的伪装破开,季岚川好整以暇地任对方打量,并没有流露一丝胆怯或是难堪。
气氛一点点变得凝重,就在秦征忍不住想要为青年解围之时,霍老却忽地笑开:“好,是个好孩子。”
宠辱不惊,这可比白家那个幺子争气得多。
“您说的是,”见短时间内解释不清这个误会,秦征干脆将错就错,“季岚他喜欢小孩,不知道朵朵今天有没有来?”
怕身边的笨蛋反应不过来,他还特意隐晦地在青年的后腰掐了一把,而身娇肉嫩的季岚川本人,则是差点嗷呜一嗓子嚎出来——
太TM疼了,老子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
不解地发现青年眸中有水光闪过,秦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掐的位置有些尴尬,对方的腰肢纤细柔韧,的确和他身边其他的男人都不一样。
掐一下就腿软,这小子要不要这么敏感!
被青年水盈盈的凤眸扫过,秦征假装淡定地收回左手,指腹却不由自主地捻了两下。
“朵朵她身体不好,小四正在楼上陪她,”思绪被心爱的孙女牵引,霍老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互动”,他望向不远处觥筹交错的宾客,悠悠地叹了一口长气,“要不是人在局中,我还真不想办这劳什子寿宴。”
在其位尽其责,比起为他贺寿,众人更在意的是能在这场宴会上得到多少好处,包括霍家自己,也需要足够的人脉维系。
表情淡淡,秦征在这一刻更像是霍老的忘年之交:“若不想做,总有办法能够规避。”
傲气如秦家,自打秦征上位之后,圈子里就再也没有由秦氏主办的宴会。
“老头子老啦,没精力弄你那一套,”挺直腰背,霍老收起一瞬间的感慨,“三楼右拐,带着你的小男友去吧。”
被一句“小男友”雷得不轻,季岚川差点就石化当场,他同手同脚地跟在秦征身后,又听到了霍老那自以为小声的嘀咕:“老牛吃嫩草,我家那几个臭小子怎么就没这本事?”
老牛秦征:“……”
嫩草季岚川:“……”
瞥了一眼男人黑成锅底的脸色,季岚川弱弱地安慰:“男人四十一枝花,三爷正值壮年,肯定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
越听越气,秦征暗暗磨牙:“小姑娘?”
联想到秦子珩没有被训斥的性取向,季岚川立刻狗腿地改口:“小伙子也是。”
因为之前强忍泪水,青年的眼尾还有两抹未消退的红痕,那双眼睛清亮的过分,秦征甚至能从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灵气斐然,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转来转去,好像在撒娇地嚷着“抱抱我呀”“抱抱我呀”。
扇子似的睫毛扑扇一下,秦征居然鬼使神差地想要给予对方回应,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男人压下抬起一半的右手,扭头迈上楼梯:“聒噪。”
实际上一句话也没说的季岚川:“……???”
自从和秦征产生交集之后,他就觉得原主能活到剧情结束是个奇迹,如此脑回路不同于常人的公公,杀伤力足以和十个恶毒婆婆相比。
好在今天有要事在身,秦征没空和自己多做计较,待跟着对方敲门而入,季岚川便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煞气。
房间里坐着一个女人,从五官来看,她应当和那位霍老有着血缘关系,不过对方年岁不大,看起来竟要比秦征还要年轻一些。
气质温婉、书卷气浓厚,季岚川确定对方就是霍老的幺女“小四”,女人身旁不远处是一张小床,上面正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
“秦哥,你怎么来了?”见来人是秦征,女人讶异地起身相迎,“这位是……?”
“季岚,”下意识跳过对青年身份的解释,秦征简单地介绍,“霍文语,霍老的女儿。”
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秦征毫不心虚地把缘由推到青年头上:“他喜欢小孩,非要求我带他上来看朵朵。”
连续背锅的季岚川:“……”行叭,您是爸爸您说的都对。
害羞地抿唇,扮起乖来的青年的确很难让人产生警惕,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自以为看出真相的霍文语低声道:“实在不巧,朵朵她现在有点不太舒服。”
“来时还好好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大人说话,女孩病恹恹地睁眼,眉宇间是一抹再显眼不过的青黑。
色相是邪凶而非正吉,青主惊恐疾病、黑主大煞死亡,季岚川心中有了决断,可他却不知道秦征想不想明着解决。
落后男人半个身位,看见对方那垂在自己身前的左手,季岚川手指微动、不动声色地贴近秦征的掌心。
“说?”
趁着对方与霍文语寒暄的功夫,季岚川笔画清晰地在秦征手心写下一个“说”字,为了表达自己的疑问,他还在后面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修剪整齐的指甲在自己手心不断撩拨,秦征话音一顿,忍无可忍地捏住了对方的手指。
误以为这是否认行动的讯号,季岚川低头闭嘴,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花瓶和背景板。
直到霍文语送两人出门,他才听到男人稍显低哑的声音:“你做什么?”
“对、对暗号啊,”被这荷尔蒙爆表的嗓音苏得耳根发软,季岚川少见地结巴了一下,“关于霍小小姐的病因,三爷不是不让我说吗?”
隐约回想起那细白指尖划过的轨迹,记忆力绝佳的秦三爷一时语塞,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霍老爷子和一众政要抬眼向这边看来。
“这事儿一会再说,你先四处转转,”知道青年对这样的场合没有经验,秦征语速极快地嘱咐,“别乱跑、别闯祸,懂吗?”
“嗯。”
见青年乖乖点头,秦征的眉眼也不禁跟着软下几分,莫名其妙地,他在转身下楼前又补上一句:“遇到麻烦过来找我,别傻乎乎地给秦家丢人。”
自动将其翻译为“爸爸罩你”,季岚川心中的小人挥舞着手帕欢送三爷,谁让他最不喜欢这种宴会,每次到场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躲懒。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征身上,季岚川飞速从另一侧的楼梯下楼、却好巧不巧地撞上了一个眼熟的人。
看着眼前一身白色礼服的主角受,季岚川悲愤哀嚎——
说好的小辈没资格来呢?总裁爸爸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