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丽终于如愿见到了季岚川。
青年孩子气地向咖啡里倒了许多炼乳,半点也不见前两日驱鬼时的锐气, 她定定地看着对方, 不理解青年为什么还能如此漠然“钟瑶死了。”
那不仅仅是她的摇钱树,更是她亲手带成名的艺人。
“我知道, ”拿起手边的勺子,季岚川一脸淡定,“于经纪认为是我的问题”
当然和你脱不了关系。
那日钟瑶在听说自己不能红后的歇斯底里,简直让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的于丽胆战心惊,可想到青年背后站着的那位,她还是明智地把话咽了回去。
“看来于经纪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负责,”缓缓地搅动咖啡, 季岚川开门见山, “实话实说, 钟瑶的孩子是宋义的。”
“怎么可能”
诧异地反问,于丽勉强压下自己的音量, 虽然她并不会拦着手下艺人自愿去走某些捷径,可宋家私生子风流滥情的名声在外,以钟瑶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看上对方。
见对方还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季岚川耐性耗尽“不然于经纪以为她在丽水小区的那套房子是怎么来的”
“她说是从朋友那儿租的”隐隐察觉这其中的不对,于丽解释道, “钟瑶从十六岁起就在圈子里打拼, 虽然一直等不到大火的机会, 但圈内的朋友却有不少。”
红不红看命, 如果没有资本在背后力捧, 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拿不到适合自己的角色。
钟瑶就是如此,对方不红却肯上进,无论演多小的角色都不会叫苦,正是看出这人只差一个大火的契机,于丽才会在手下有空档时选择对方来带。
只是她想不通,和圈外男友恩爱的钟瑶怎么可能会和宋义扯上关系。
“这不可能,”坚定地摇头,于丽认真地回忆起过往的点滴,“我从没带她去过那种聚会。”
言情小说里那种醉酒走错房的桥段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存在,如果没有中间人的介绍,钟瑶根本没机会和宋义碰面。
“是留仙的庆功宴,”想起那只嗓子漏风还要把事情讲完的女鬼,季岚川声线微沉,“那晚宋义碰巧也在。”
留仙就是那部让钟瑶以“小师妹”形象大火的仙侠电影,在电影正式上映的一个月前,试映会上获得业内一致好评的留仙剧组提前庆功,扮演女二的钟瑶独自赴宴,却不想被一头披着人皮的恶狼暗中盯上。
宋义常年游戏花丛、背后又有宋家撑腰,他临时掺和到剧组内部的聚餐中,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什么意思,偏生这人套路极多,见钟瑶防备心重又不好拿捏,他便故意去撩拨另一个女生来让对方放松。
讨一个女人欢心很难,但只是下药却很容易,在钟瑶发觉身体不适提前离席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未听钟瑶说过其中的隐情,于丽回过神“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见到了钟瑶的冤魂,”停下搅拌咖啡的动作,季岚川一字一顿,“她是被宋义推下去的。”
半梦半醒间奋力反抗的女人彻底激发了宋义的征服欲,他不仅强迫了对方,还拍下一叠裸照用作威胁,钟瑶被逼无奈,只得死守秘密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然而令钟瑶绝望的是,哪怕她强忍屈辱做足了措施,自己却还是怀上了那个人渣的孩子,母性和憎恨复杂交错,在浑身冰凉地从医院回家之后,钟瑶平静地和男友提出分手,而后又坦然地收下了来自宋义的“赔礼”。
在没有被鬼婴缠身前,她其实是一个很理智的人,眼光毒辣如于丽,也没能在对方发疯前察觉到任何的反常,但在亲口让那孩子魂飞魄散之后,钟瑶却不想再行尸走肉地做一只畜生的情妇。
于是,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钟瑶拼了命地反抗宋义,却被对方失手从楼上推了下去。
雨夜凄寒,她看着宋义撑伞打了几个电话,便有一群人赶来抹掉对方犯罪的痕迹,号称最安全最注重隐私的丽水小区,在面对自家少爷时也不过像纸糊一般脆弱。
心中的悲愤达到顶峰,怨念横生的钟瑶,终是变成了一只没能踏入轮回的孤魂野鬼。
听完青年的讲述,于丽怔怔地愣在原地,她拼命想说服自己这件事在圈子里称不上稀奇,可理性却告诉她、宋义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犯罪。
“如果那晚我在就好了,”握紧拳头,女人眼眶泛红,“如果我在”
那晚她手下另一个艺人急症住院,所以钟瑶身边才会只跟着一个说不上话的小助理。
精于算计,但于丽却也不是全然没有人情味,一想到钟瑶坠楼那天自己还在因为堕胎的事情和对方争吵,她心头就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悔意。
青年所描述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真实且令人心寒,于丽无法再质疑对方说谎,只能悲痛地发出一声哽咽。
可她能怎么办呢警方早已将这件事定性为自杀,钟瑶近来的反常更是成为最有力的佐证,哪怕知晓事情的真相,于丽也拿宋义和宋家没有办法。
她最终能做到的,也不过是让自己手下的艺人远远避开宋义那个人渣。
“我接了钟瑶的委托,”没有假惺惺地安慰什么“她不怪你”,发现时机成熟的季岚川,果断地表明自己此行的来意,“于经纪,我需要你的帮忙。”
虽说只要秦征出手,宋义无论如何都会被送进监狱,可这毕竟是他接下的委托,季岚川还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试试。
当然,倘若宋家真的要力保宋义,他也不介意搬出自己背后金光闪闪的大靠山。
飞速整理好情绪,擦掉泪痕的于丽冷静道“在不波及到我手下其他艺人的前提下,你说。”
城某公寓内。
送走昨晚在他床上过夜的女人,宋义不耐地将手机摔在一边,自打那天不小心把钟瑶推下楼后,他的肩膀就总是沉重且不爽利,明明找专人按摩推拿了几次,但宋义还是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泛着酸疼。
“咔吧咔吧”地活动了几下脖子,男人裹着睡袍去浴室内洗漱,昨天胡闹得太晚,直到现在他都不大有精神。
哼着歌拧开花洒,宋义神情悠闲,根本没有半分过失杀人后的畏惧,反正他妈在老头子那儿受宠,一个小明星而已,宋家很快就会帮他摆平。
反正事情发生在自家地盘,抹掉监控和人证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以他那便宜爹爱面子的性格,肯定不会放任他坐牢给宋氏丢人。
自动淡化女人倒在血泊中的可怖模样,宋义不禁回味起那些存在自己手机中的照片,怪不得歌词里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强上的就是比倒贴的滋味要好。
闭着眼下流地笑了两声,男人勉强算是英俊的脸上满是猥琐,温热的水流哗啦啦地砸在地上,宋义突然从嘴角尝到一抹腥甜,他睁开眼,猛地发现流水变成了鲜血。
深红的液体浓稠而又粘腻,很快就将浴室的地面染得一片血腥,男人下意识地抬头,正巧对上一张扭曲且破碎的脸。
皮翻肉卷,女人的容貌再不复生前那般娇美,她趴伏在淋浴的喷头上,咧嘴对宋义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
顾不得再拿衣服,宋义赤身裸体地狼狈逃窜,他从未正眼去瞧摔下楼后的钟瑶,更不知道对方最后竟是这般骇人的模样。
牢牢将浴室房门反锁,宋义喘着粗气接起嗡嗡颤动的手机“妈。”
能在宋家家主数不清的情人中脱颖而出,宋母的长相自然差不到哪去,五官温婉又将皮肤保养得极好,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宋义的姐姐。
“又跟哪个女人鬼混去了”两人用的是视频通讯,见儿子光着身子又气喘吁吁,她避嫌似的遮了遮眼睛,“你啊你,钟瑶的事情刚完,你就不能消停几天”
“妈、妈,都是血”胡乱地向身上套着衣服,宋义语无伦次道,“是钟瑶,我见到鬼了”
“胡说八道什么,”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对方一眼,宋母放低声音,“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你都不要再提。”
过分重视这个流着宋家血脉的儿子,宋母从小就把宋义宠得无法无天,等她回过神来,对方就变成了如今这副不堪大用的纨绔样。
见母亲的镇定不似作伪,宋义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压根儿就没有半分血迹,刚刚的景象似乎只是疲惫后出现的幻觉,他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再想起钟瑶那个女人。
通话挂断,宋义衣服穿了一半,却再也没有去洗澡的心情,他打开微博和各大新闻网站的主页,果然没有看到任何有关“钟瑶坠楼”的消息。
或许再过不了多久,那些在网上闹腾的粉丝们也会认命。
清空搜索记录和后台,宋义认为自己应该单纯地睡个好觉放松一下,谁成想在手机黑屏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在上面看到了两个人的倒影。
长发披散的女人扒在他肩头,劈裂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血肉
“宋义,要跳一次楼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