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舶靠岸的第二天,靳涵的身体总算是好了,姜医生给他量了体温,正常,靳涵放下心来。
终于可以顺利上岸,靳涵郁闷了几天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都不排斥女装了,换上了一条嫩白色的小裙子,戴着一顶大花宽沿遮阳帽,从船上下来,站在船底下呼吸了口金国岛带着点咖喱+冬阴功味的空气。
“终于肯下来了?”
有人在旁边笑了一声。
靳涵回过头去,发现是郑新雪,她跟靳涵一样戴着顶遮阳帽,只不过半张脸都被挡住了,大概是怕被人认出来。
“听说泽总为了你把停船时间延长了两天,看来他也不算是全然对你不好……”郑新雪看了看靳涵。
那天舞会后半程,她怕在场碰巧有熟人,当场认出她而引来麻烦,便先丢下司臣回房去了,不过前半程她还是在的,也看到泽轻言出场后邀请靳涵跳了一支舞。
她记得之前,有个与她母亲相熟的泽家亲眷告诉郑母,泽轻言从小脾气古怪,讨厌他人与他有肢体接触。
当时郑新雪就想,既然如此那还怎么嫁?
却没想到也不尽然,至少他还挺绅士。
不过她也从未后悔过,毕竟在她眼中,司臣还是要比泽轻言要好得多。
至于刘媛媛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女孩……不妨让她再做几天豪门阔太太梦,等以后合约到期,总能想到办法让她不想走也得走。
为了避开泽轻言和泽家的人,靳涵特地借口说自己要先去市场上买点东西,邢管家正忙着请泽轻言决定在金国岛上用午餐的餐馆,一时不察竟让靳涵给溜了,连忙询问保镖是否跟上,保镖回复他说“郑小姐还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邢管家这才放下心来。
靳涵没有特意去甩掉泽家的保镖,否则一定会引起泽轻言的怀疑,而且据他观察,泽家的保镖全都训练有素,绝不多嘴多舌,只负责雇主的安危,和邢管家不一样(邢管家:……),所以靳涵便放心让他们跟在自己后面。
手里拿着从刘媛媛的储物箱里翻出来的纸条,靳涵找了几个路人,勉强和他们对了几句冬阴功味的英语,总算是得知了具体的路线,只是距离这边有一点远,这时候路边有个黑皮大哥冲着靳涵唧呱唧呱:“坐摩的坐摩的!”
靳涵:“……”
他第一次感受到英语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语言,不同地方的人说有不同的效果,不过幸好,他屁股下的摩托车靳涵还是认识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坐上去,靳涵忽然听见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道:“看来郑小姐对我的误会不是一般的深。”
靳涵回过头去,看见泽轻言坐在一辆黑色的车里,侧过脸对他道:“想去哪儿?我送你。”
靳涵上了车。
“下了船就孤身一人往外跑,郑小姐就这么不信任我?”泽轻言说,“还是我真的没能尽好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
靳涵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女孩子”,乱跑很危险,只能对他实话实说道:“我是想找一人。”
“什么人?”泽轻言说。
靳涵把纸条递给他看:“一个男孩,他六年前据说被人卖到了这里。”
泽轻言接过纸条看了看:“那怎么当年不找?”
靳涵心说,可能泽轻言这样的人,没办法理解穷人有多不易:“各种原因……家里的原因,或自身的原因,耽误了寻找的时机,现在希望应该是很渺茫了,但总归想要看一眼……听说我这次要来金国岛……便委托我顺便帮她找一找,看到了结果也好让她死心。”
泽轻言沉默了一下,把纸条递给他的司机:“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是。”司机答应了一声,便默默地调整了行车的线路。
靳涵发现了,这一路过来竟又看到了不少豪泽集团的广告。
刚才靳涵听邢管家和泽轻言说话时得知,原本泽轻言是订了岸上的餐厅,打算和靳涵一起过去的,但刘媛媛给他的地址离购物市场有点距离,他本想着先找到交通工具,再找借口和泽轻言说一声,让他中午不必等自己,没想到他还是找了过来。
这个人,有时候看起来好像和他距离很远,有时候却觉得好像又不是那么远,比如靳涵生病的那几天,泽轻言虽然没有进过房间里来看他,却一直不断地在关心他,有时候靳涵睡了一觉醒来,还能听见他在门外询问姜医生他的病况的声音。
靳涵忽然觉得,他可能不是传说中的性格沉郁、孤僻冷傲,而是真的不善于与人近距离接触,包括肢体上的……也包括心灵上的。
靳涵回过头看他。
泽轻言好像有点疲惫,眼圈下挂了一圈淡青色,正微微低着头,闭目养神。
纤长的眼睫覆在眼睑上,让他的侧脸看起来精致得像是一幅画。
他在忙什么呢?
是工作让他太累了吗?
靳涵想,如果这次他能够实现刘媛媛的愿望,成功回去,离开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泽轻言,让他小心务必提防司臣,那本不是他该有的结局,一定要帮他改变。
到了纸条上的地点,靳涵发现那是一片住宅区,他拿着从刘媛媛那儿翻出来的照片,向附近的居民打听,不过这边会听懂英语的人就不如港口那边的多了,靳涵问了半天也问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泽轻言便让他的保镖去问,对方会说一点这边的语言,虽然不多,但勉强可以沟通,泽轻言带着靳涵在附近阴凉的地方坐下。
过了一会儿保镖回来了,对泽轻言道:“泽先生,附近的人说,这一片原来是一片贫民窟,后来被整改,才变成了小区,不过一直治安也不太好。
至于人贩子……我仔细问了问,据说旁边有一个工厂,因为活比较繁重,很多本地人都不愿意干,老板便选择召外地的苦工过来干活,其中好像也有一些是国外来的,童工也有,因为看起来岁数不大,不排除被人贩子卖到这里……
那厂子的老板在这附近的口碑不怎么好,可能是经常向这边排放污染物……这边的城区规划太混乱了……那家工厂现在还在,不过他们现在设备先进了,苦工少了很多,他们说要找人的话可能希望不大,您还要去看看吗?”
泽轻言回过头看靳涵。
靳涵说:“当然要。”
他们便又去了那家工厂。
结果可能是附近的居民瞎说,那老板说自己从不干人贩子的勾当,听说他们要找人,还把厂子里的工人都叫出来看了看。
靳涵仔细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和刘媛媛弟弟相似的男孩,连年龄相仿的都没有。
那保镖便追问厂子的老板,是不是人都叫出来了,那老板大概是看他们不好惹,再三强调这是全部人了,还有其他休息的人也都有员工档案,不信可以调给他们看。
靳涵便又跟着他们去了员工档案室,仔细翻找了一遍各个档案,确实都没有对得上的人,他只得放弃。
走出工厂的时候,靳涵听见那老板激动地在他们身后说着什么,然后泽轻言回过身去,也说了一句什么。
那语调叽里咕噜的,一听就充满了冬阴功味。
靳涵:“……”
两个人聊了几句,结果那老板居然越说越激动,大步上来就要和泽轻言握手。
泽轻言退后了一步,不落痕迹地躲开了。
保镖又挡在泽轻言的前面,跟他说了句什么,那人才放弃,客客气气地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靳涵他们走出好远,那老板还站在门口盯着他们的背影瞧。
“……”靳涵说,“你居然会说冬阴功语,那老板跟你说了什么?”
泽轻言说:“冬阴功语?”
“好吧,就是金国岛语,”靳涵说,“怎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泽轻言说:“你也没问,我刚才向老板打听了一下,他说人贩子的事情确实不清楚,关于他的那点传闻,都是附近的居民黑他的,他已经准备把工厂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不过他也答应了这两天会帮我们找一找,如果你觉得有必要,那就在这里多待几天。”
靳涵说:“……可是船上的那些客人怎么办?”
“可以让船先开走,我们办理下过关手续,之后换种交通方式回去,总有办法,”泽轻言说,“这你不用担心。”
靳涵说:“那老板是不是认得你?”
“他知道我们的船最近停在金国岛,就问了我是不是泽总,“泽轻言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说是。”
他这样子,竟带了点得意,靳涵从没见过这样的他,都有点看呆了。
过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又被吸入了“男二光环”的魔沼,靳涵忙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道:“谢谢你……泽先生……”
“那么郑小姐是否可以赏脸去用餐了呢?”泽轻言说,“已经下午一点多,这里还有个人在陪你饿着肚子……”
“去去!”靳涵连忙说,“泽先生,我请你吃饭吧,听说邢管家订的那家餐厅逾期不候,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
“你是不是对我还有什么误解?”泽轻言说,“在我这里没有‘逾期不候’这个词。”
靳涵:“……”好吧,你行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