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原随云和楚留香三人各怀心事回了房间, 都是一夜难眠。
原随云已经明白, 无花一开始会说自己对蝙蝠岛没有兴趣,根本是因为他在这里见到了唐小夕。无花恐怕是想要暗中将唐小夕劫走, 才会说不打算登岛。
唐小夕关乎他的双眼能否复明, 他绝不能给无花任何可乘之机。
他得尽快把唐小夕转移到稳妥的地方去。
翌日,清晨的阳光早早唤醒了海上的人,温暖的洋流裹着大群的渔汛,由北至南从他们身边穿过。
张三人称“快网”, 自然不只是烤的一手好鱼,见到这样肥美的渔汛, 他自按捺不住, 一时手痒, 拿出渔网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打上来的第一网鱼, 竟不是鱼。
渔网里是四个赤条条的女人, 她们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显然是经常活跃于海上阳光下的那种人。
但她们全都没有呼吸,只心脏还在有节奏地跳动, 跃动着生命的气息。
这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鱼”,令在场的几个大男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之中“据称”精通医道的,只有“跟万谷主学过医术”的无花, 和江左蓝氏传人的“蓝太夫人”,无花纵然渊博,却也实在瞧不出她们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群“人鱼”就被楚留香等人送到了“蓝太夫人”也就是枯梅大师那里。
无花总觉得这位蓝太夫人有些说不上的古怪。他早就看出蓝太夫人是枯梅大师假扮的, 枯梅大师身为华山派掌门,向来严峻冷厉,江湖人称“铁仙姑”,按理说,这样的冷硬角色,就算是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被什么人收买。
可洛飞羽那假的“葵水”,若被长者细致照料,该早就穿帮了才对,枯梅大师和他共处了一个晚上,却也什么都没说,这是否代表
她根本未尽心照顾洛飞羽
无花既觉庆幸,又有些奇怪,枯梅大师堂堂华山掌门,应诺要照料小辈,却又不好好履行,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问题只能埋在心里,那四个姑娘被送进了枯梅大师的房间,男人们照例退避。
白天大家都在甲板,无花守在要经过后舱的必经之路,能将所有人的行为瞧在眼里,倒是无碍;
但到了晚上,众人各回房间,监视的困难就成倍提升,所以无花入夜后,便改为守株待兔,直接去洛飞羽附近守着。
他路过船舷,夜色里,那里依稀站着个女人。
无花想到白天金灵芝约胡铁花“老时间”、“老地方”同他见面,那身影定是金灵芝了。
海浪声中夹杂着极轻的哭声,金灵芝面向海洋站在风中,显得十分脆弱。
为情所伤的女孩子在星光下偷偷哭泣,这种事就算撞见了,也要装作没看见,尤其是对金灵芝这种格外要强的女孩子。
无花可不打算管胡铁花的闲事,他只想偷偷摸到洛飞羽的房间去,不惊动任何人。
可那个身影立了片刻,竟纵身一跃,猛然投向水中
无花心下一惊,暗道一声麻烦,皱眉轻身飞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她。
自打洛飞羽跟他摊牌,他就一直很注意洛飞羽在意的那些所谓“功德”,让他从此不杀人怕是难改,但却不知“救人一命”这种功德能不能算在洛飞羽头上。
反正“见死不救”这种,必定是要扣分的。
洛飞羽现在已病成这样,就算无功,也不要再添过失给他了。
无花将金灵芝捞回了船上,面色有些难看,但尚未崩掉自己“吴大名士”的人设,略微不满似的怪道“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竟连自己的生命也不要了”
金灵芝抬眼看了看他,紧咬了咬下唇,低头一言不发。
她眼眶里泪水还在打转,无花见状无奈深叹了口气,将语气放软,温声道“别哭,怎么了”
天知道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要不要当场把这麻烦的女人敲晕,省去听她哭哭唧唧的时间。
金灵芝倔强地拿手背摸了把眼泪,跟白天里那个骄横跋扈、比男人还豪迈的“火凤凰”比起来,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温顺无害的小绵羊,格外惹人疼惜。
但这种外相显然对无花无效。
洛飞羽早些年对他讨巧卖乖的时候,比这瞧上去更惹人怜的样子都演过,金大小姐这演技,还得再磨练几年。
哎,女人无花在心底摇了摇头。
金灵芝吸了吸鼻子道“你救我做什么,走开离我远点”
无花果然转身就走了,真的离她远了不止一点。
金灵芝气得跺脚道“你、你刚才不还在问我怎么了吗”
无花回头瞧她一眼,笑道“姑娘既不肯说,又让我走,我为何要不识趣再惹姑娘不高兴呢”
这明明该是句不解风情的话,但不知怎的,无花讲来就反而显得十分细心周到,好像他真是为了照顾金灵芝的心情似的。
金灵芝对着他这副翩翩君子的样子,实在发不出刁蛮脾气,想到同他极为相似的原随云,心情更是一塌糊涂,泪水竟又要落下来“你当真是这世上最斯文、最温柔的男人,若他能有你一半的体贴”
无花当她说的是胡铁花,“胡兄一向粗中有细,他也许并非是忘了你们今晚之约,只是还没腾出空来罢了。”
金灵芝却道“你不懂”她难过的想要轻生是真的,希望心里那个人更懂她的心思也是真的,只是她今晚站在这里,根本不是为了等胡铁花,她就是冲着无花来的。
原随云要她拖住无花,她知道原随云今晚要将唐小夕带走她的心上人要带另一个女人远走高飞,而她却要为了他们能够成功,在一位品性高洁的君子面前装模作样。
她从原随云那里得知,吴公子也爱慕唐小夕,他们甚至还有婚约,她心中有愧,觉得对不起吴菊轩。
但她无法令自己放下对原随云的感情,就算原随云让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无花实在不想听她的心路历程,他心中盘旋着一种不安,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尽快脱身。
就在此时,船尾忽然传来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呼喊
无花脸色微变,他立刻运起轻功朝后舱奔了过去,楚留香和原随云等人也闻声而来,与他前后脚到了洛飞羽的房间门口。
房门大开着,高亚男伏在“蓝太夫人”身上,正失声痛哭。
这房间里全是血,三条“人鱼”四肢扭曲,胸口都一个血洞,已然气绝。
无花眼神飞快地在屋内扫过一圈,急道“他呢”
床上空空如也,洛飞羽不见了
船尾“扑通”一声,无花当即拨开众人,向水声的方向拔足狂奔,那唯一一个未死在“摘心手”下的女人已跳进了海里,脑袋一潜钻入了水中。
无花来不及交代朱停,匆匆往船舱看了一眼,扭头就要跳海
楚留香眼疾手快将他扯了回来。
“你冷静些这里可是大海”
无花再想去追,眼前却就只剩下黑沉沉的海面,浪花一卷,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冷冰冰甩开楚留香,径直往朱停的舵室去。
“舵给我。”他黑着脸,语气容不得半点拒绝。
朱停冷不丁被他吓了一激灵“啊师爹你干嘛”
无花所有的精神都凝在洛飞羽那个在海面上奔袭的蓝点上,他冷笑一声“追你师父。”
前方,背着洛飞羽游泳的采珠女惊恐发现,她身后的船只突然改变了行进的方向,朝她逃跑的位置狂奔而来
等等、什么情况
采珠女本以为顺利完成任务而放下的那颗心,登时狂跳个不停
主人特别交代过,不能让这姑娘在水里淹死了,唐小夕在病中,她又不可能带着她一直潜水,自然游了一段距离就换做背着她往前带,可、可后面那艘船是怎么回事
这黑灯瞎火的,他们怎知自己在往哪儿游
要是任务失败,等着她的可就不是送命那么简单了,采珠女哪敢停下,使出全身的力气疯狂向前冲。
他们就像一条破开海浪的长线,将水花远远抛在身后。
像她这样的采珠海女,自幼就入海训练,十几岁时就能够在海底屏住呼吸很久;且在海底活动最耗体力,所以她们力大无穷。注
可她划水的速度再快,也决比不过船只。
于是这深夜的大海上就出现了格外滑稽的一幕
一个背负着昏迷女子的强壮女人,在海水里不断向前狂奔,而她背上的那个闭着眼睛的唐门女子,身体和脑袋就如钻地鼠般,在海面不断上上下下、没入冒出
她们身后,是一艘穷追不舍的大船,船头那抱着猪的小屁孩还在高声吆喝着“师爹快点快点,我瞧见师父的头啦呀,师父的头不见了师爹,我又瞧见师父的头啦”
无花一眼瞪去“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洛飞羽能不能卟体谅卟下病患卟
捉了个虫
注采珠女的设定来自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