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
「救救他。」
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预感应验了。
我离开倚靠的桌子，慢慢向特里休走去，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的确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却没有抬手去擦，只是看着我。
......只是看着我。
明明在不安，却仍然没有移开视线。
我抬手，手在空中停顿，最后放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别哭了。”
我轻声说。
这句话像是击垮了她最后的防线。她瞳孔颤了颤，随后将头埋进我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我浑身僵住，随后用另一只手开始轻拍她的背。
她抽噎着——
一如那时我看见的孩童。
429
等哭完特里休才冷静下来，才开始慌忙地和我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布加拉提他——他中了毒|品组的替身能力、明明击败了对方却没有解除......他现在昏迷不醒、偶尔醒来也神志不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断断续续地和我说着，还时不时打个泪嗝。
......毒|品组的能力。
我之前也说过，他们的能力大都与致幻有关。
但是死亡后仍有有残留的话，那就只有马西莫·波尔沛了。
热情「新鲜货」的来源——那个叫做「Manic Depression[狂躁抑郁]」的替身。
这个替身的用途很多，现在看来，布加拉提是毒|品中|毒了。
而且昏迷......看样子不是轻度。
......麻烦了。
就算是乔鲁诺的替身能力，恐怕也得把他的身体零件换个遍，前提还是没有损伤大脑。而看样子，没有和娃娃脸战斗的乔鲁诺甚至还不会治疗。
开导一下大概能用——
但是我确实不太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现身。
然而看见特里休急切的神色，我只能退求其次。
“倒不是......没有办法。”我说，“但我熟悉的部下的题设能力都没有能治疗毒|品中|毒的替身。”
“——”
“钟楼底部有一个纳骨堂，你一会去通知他们，让乔鲁诺带着布加拉提下来。”我抬眼，“你可以跟过来，也可以留在船上，但如果有多余的人跟来......”
这话听上去就像威胁了。
我让自己的音调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这并不是为了压迫特里休，我也有点舍不得——但至少她得能如实传达给布加拉提小队。
然而我话还没说完，特里休猛地抱住了我。
我再次僵住，在我开口前，她立即转身跑到了电梯前，按下了下降按钮。
电梯的门打开，灯光泄露进来，她站进去，回头看向我。
“谢谢。”
她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
“......爸爸。”
430
选在纳骨堂还是因为光线比较暗，以及很宽敞。
只让乔鲁诺来是因为他的能力有治疗的潜能，但我还是不打算让他知道是我。不管他是怎么说服布加拉提的，他想成为热情的BOSS这一点应当没有改变。
而荷尔·荷斯还留在外面，也能帮我监察他们的动向。
我站在纳骨堂的楼梯边，在听到脚步声后抬眼看去。
金发少年横抱着比他个子要高上些许的妹妹头男性，神色严肃，透露出几分担忧，但唯独没有对要见到我这件事所感到的紧张。
他掩饰的很好。
特里休就跟在他旁边。
她看向楼梯底部的我，随后让乔鲁诺将布加拉提抱下来。
......事实上，我原本以为特里休见到我会很不安。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少能给她带来安心的举动——但她仍然选择了信任我，将人带来了。
“就在那里。”
我站在黑暗中，在他们走到拐角的平台时开口。
“乔鲁诺·乔巴那......你的替身能力是创造生命，没错吧。”
“......是。”乔鲁诺迟疑了片刻，并没有问我为什么知道，“BOSS......我要怎么做？”
“既然能创造生命......那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布加拉提的生命状况。这个钟楼偶尔会被教堂拿去使用，用于公益活动，也就是说......也有献血用的工具。”
乔鲁诺·乔巴那终于露出些许错愕的神色。
“你是要我——为布加拉提的身体换血吗，BOSS？”
“我以为这显而易见。”我眯起眼，“我也看得出来他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当然也来不及再找别的替身使者过来治疗。”
普通的医生是做不到治疗的。
毒|品就是这样的存在。
只要沾上一点就都完了。沉沦在梦幻与痛苦里，再也浮不上岸。
再加上马西莫的能力几乎是完全激活了剧烈的毒性，用「狂躁」将布加拉提击溃——
......任何普通药物都不会起效。
“......”
他看上去有些犹豫。
对此我并不意外，比起原本应该在与娃娃脸的战斗中发掘的能力，现在只是通过口头表述，就要用来救人性命。一旦出现问题，布加拉提就会死在他手上。
但我知道他会尝试。
“......我知道了。”他神色坚定，“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东西都在一楼管制室，至于你要用什么来造血，这钟楼我会买下来。”
用石块就好。
换血只是第一步。
毒|品的作用会慢慢扩散，肌肉、器官——甚至大脑。
乔鲁诺能做到那种程度、以及他执行的速度关系到布加拉提能不能活下来。
毕竟......他的能力能用于治疗，却不是治疗。如果扩散到了脑部，黄金体验也救不了他。
别的器官能先切除再制造，大脑却不行。
特里休蹲在那，擦掉布加拉提额头上细密的汗。
乔鲁诺回来的时候开始了他的「治疗」工作，将仪器全都固定好，又将布加拉提固定到折叠病床上。
显然他也清楚换血后下一步要把他的其他部位都慢慢换完......也预料到了新零件的更替会带来剧痛。昏迷中的布加拉提也许会在半梦半醒间挣扎，甚至可能会攻击他。
带着毒性的血液顺着管道输出，另一边的新鲜血液顺着管道流入。
431
换血是个大工程，尽管每次心跳都是一次血液循环，但要将旧血排进，还得慢慢来。
进二十分钟后，输出端口血液的颜色才与输入那边相同。
乔鲁诺已经满头大汗。
替身能力一直没有停下使用，相当于精神一直高度紧绷。
好在值得庆幸的是，布加拉提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许。
“还没结束......乔鲁诺·乔巴那。”我低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
乔鲁诺深吸口气。
“特里休。”他说，“麻烦你......按住布加拉提。”
特里休照做了。
她知道乔鲁诺接下来要做什么，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嘴唇嗡动了下，却什么也没说。
要是布加拉提还清醒着就好办多了，至少钢连手指拆分器官与肢干没有痛感。
我这么想着，目光却没从少年身上移开。他看上去专注又严肃，好像对眼前的一切习以为常。手术刀朝着布加拉提的腹部落下，稳而快，然后迅速地开始置换内脏。布加拉提下意识地挣扎着，我这个地方看不见他的脸，但大约也知道是怎样一副糟糕的面孔。
兴许紧皱着眉头，又可能已经因为疼痛从昏迷中短暂清醒过来。
空旷的纳骨堂响起一声低吟。
他确实如我所想地醒来了——
“乔、鲁诺......”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布加拉提，请再忍耐一下。”乔鲁诺轻声说，“很快就好了。”
他似乎还模模糊糊地说了些，声音太小了，楼梯底部听不太清。而且现在还没换完全部......应该状态也神志不清。
但看样子是能安全挺过去。
我转身向纳骨堂内的另一处楼梯间走去，忽地从身后的高台上——
“......马尼亚可......？”
......听见一声沙哑的、带着惊喜与困惑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