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妧抱着那个瓷罐冲出了六皇子府,刚拐过第一个街角,却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天气寒冷,她的手脚几乎都已经冻僵,那一撞的力道非同小可,她踉跄后退,怀里的瓷罐砰然一声摔在地上,立刻裂成了几瓣。
粉尘轻微,很快就在寒风中被吹得四处飘散。傅妧低呼一声,忙跪在地上,试图用手捂住那些白色的粉末。
藏在粉末堆中的碎瓷划破了她的手心,鲜|血登时涌出,将那些灰白的粉末染成了红色。然而除了握在手心里的那一点之外,她无论如何也阻不住那凛凛寒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的骨灰随风逝去。
凄清的长街上,她不顾仪态地跪在那里,满手血色淋漓。直到有人从身后把她拉起来,她顺着那股力道旋了个身,便扑入了一个熟悉的胸膛。他的衣袍上依然有着熟悉的气息,因为天气的缘故显得冷冽了些。
“帮我好不好,我不能让娘亲连死后,也要飘零四方不得安息……”她仍然握紧了双手,想要留住手心那一点残余的粉末。
“对不起,这世上……我有很多事都做不到……”萧衍的声音埋藏了深深的无奈,抱住她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了些。
他低下头,看到傅妧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才想起去检查她的手。然而她却固执地握紧了右手不肯放开,她越是用力,手心的血就流得越是汹涌。
“你这样也留不住她的,你握的越紧,就越是留不住。”他试图劝说她放手,然而现在的她已经像是失去了理智,无论他怎样劝说,她仍是不肯松开手。
萧衍已经扬起了手,然而看到她固执的眼神,就怎么也下不去手了。这时,慕三千却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毫不留情的一个手刀砍上她的后颈。傅妧的身子晃了晃,便向前软倒在萧衍怀里。
“颜师兄,自从遇到这个女人后,你就变得婆妈了很多,现在,是连这么一点小小的决心都下不了了吗?”慕三千一改往日的娇俏活泼,口气很是认真。
萧衍皱眉:“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北燕,你怎么又跟来了?”
听他口气急迫,慕三千眉间刚拢起一丝喜色,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回答,他已经抱起傅妧转身就走。慕三千怔怔地站在街上,神情瞬间变得无比落寞。
临街的一家客栈内,郎中在萧衍的帮助下,才把傅妧的手掰开。没人知道,这么个柔弱女子是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他们又不敢使蛮力,饶是如此,还是不小心弄断了她的一根手指。
最严重的是她手心里的伤口,仍有一块碎瓷留在里面,深可见骨。伤口里面和周围还有一些奇怪的粉末,郎中清理的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将伤口包扎上了,郎中才抹一把汗,道:“一定要小心照顾,伤口愈合前不要沾水,”他沉吟一下,还是决定把实话说出来,“这位姑娘的伤口太深,复原后右手可能会不如从前灵活……”
一语未毕,已经有一个人从门口冲了过来,抓住那郎中的双肩,暴怒道:“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是一个琴师,如果手毁了,就等于毁了她整个人!”
萧衍皱眉上前格开洛奕的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不是……应该在陪西陇公主吗?”
洛奕怔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人是谁,随即反唇相讥道:“那么你呢,你的燕夫人好端端的在西陇,为什么又来招惹阿离?”
萧衍示意那郎中先离开,这才沉声道:“我做什么事,好像不需要向你汇报吧,幻夜阁最近怎么样?是不是没有生意太清闲,阁主都要抛头露面卖艺赚钱了。”
洛奕勾起一边嘴角:“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是好演技,”他的目光落到仍在昏睡中的傅妧身上,“不管怎样,我现在要带她回宫。”
“如果我说,我不允许呢?”萧衍一字字道,面容严峻。
“你凭什么?”洛奕嘲讽道,“因为你,她险些在北燕边境被乱军俘虏,你不会不知道,那些落到军中的女子,有什么样的下场吧?”
“那又怎样,她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逃出去了,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西陇,就算没有你,她也会好好的,”萧衍眸光锐利,“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并不需要依附男人才能活着。”
“可惜,这次是我先找到她的,而她也同意和我合作,萧衍,你没有插手的资格了。”洛奕加重了语气,双方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着,似乎都能溅出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