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星之说古來有之,若是应验在男子身上,便是奸相佞臣之辈,若是应在女子身上,便是祸水之流,”玄嵇缓缓道,难掩得意之色,“从前我与你一同学艺,却总是落后你一步,在看到她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也有赢的机会?”
静烜雪白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哦?”难掩疲惫的声音,似是对这番言论的不屑,又似是所有精神气力已经耗完。
玄嵇陡然扑上去摇晃他的肩膀:“你怎么了……我的话还沒有说完,你不许死!”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癫狂的光芒,与静烜平静如水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不错,你选的是帝王之材,那又怎样,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就能倾覆四国江山!你做再多的努力都沒有用!”他狠狠松手,静烜向后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
至此,傅妧忍不住丢下靠在墙上的萧衍,跑过去扶起了那衰弱的老人,转身对玄嵇道:“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么,包括我和元灏的相识,还有进宫的事?”
“不错,”玄嵇冷酷道,“受惊的马,傅家的决定,你遇到的每件事,都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而你也沒有让我失望,每个决定都做的恰到好处。”
“你不是有很多仇恨吗?从小到大所受的那些冷眼,在皇宫里受到的欺凌,现在一切问題都不存在了,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把那些人踩在脚下……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玄嵇的声音循循善诱。
傅妧却后退了一步,语声坚定:“不,我不想要这些。”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静烜却开口道:“瞧,你自以为能操控一切,却始终无法掌握人心背向,师弟,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玄嵇勃然大怒:“不要摆出一副教训的口气,你懂得人心背向又怎样?”他指向萧衍,“你的好徒弟还不是对她一见倾心,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放弃大好河山!”
静烜低低地笑了,然而那笑声落在傅妧耳中,却激起了不祥的感觉。
“如果我说,这些都是假象呢?”老人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什么意思?”玄嵇眯起了眼睛。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的來历不简单,所知所学都远非寻常女子可比,所以,我才故意让她留在子彦身边,就是为了让你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静烜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说话时中气十足,全然不见刚才的疲惫之态。
玄嵇的目光惊疑不定:“不可能,你明明想要杀她以绝后患,在西陇边境的那次……”他的语声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不错,”静烜笑得倨傲,“如果我真要杀她,怎么会留她到现在?我只不过是想借着你的手完成天下一统的大业罢了!”
傅妧原本扶住他肘弯的手渐渐滑落,整个人像是被冰水当头浇下,从骨子里散发出难以抵御的寒冷。
曾经她以为,善与恶有着明显的界限,正如玄嵇一直是恶的代表,做尽了祸乱四国的种种事端。而之前静烜出现后,她也一直以为他代表的是善和正义,一直在竭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然而此刻听了他的话,她才明白,原來静烜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为了阻止,而是一直在纵容。
从某种程度上來说,这两位出自同门的师兄弟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要打破四国各据一方的局面,实现一统江山的大业。
区别仅仅是那个人选而已,静烜选择的是萧衍,而玄嵇为了自己的私怨,又添上了一个将北燕萧氏的后人置于死地的目标。
这算不算是……殊途同归?
原來这些年的纠缠,只不过是流沙谷门下最后两个弟子的政治博弈,那么,在以天地为棋盘的这一局中,她所占据的又是什么样的位置?
她终于把目光投向了萧衍,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然而,她得到的却只是沉默而已。他就那样静静地靠在墙上,嘴角染血,目光却平静而冷漠。
而另外一边,玄嵇和静烜已然动手,傅妧茫然地看过去,只见刚才还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已经完全沒有了刚才的虚弱之态,一举一动快逾闪电,明明两人手中都是空无一物,虚空中却有电光交错。
萧衍已经把洛奕背了起來,然后过來抓住傅妧的手:“我们快走。”
他的目光中有焦急,但她却看不出任何关切。从刚才起,他似乎就变了个人,完全印证了静烜说的话。
原來,一切真的都只是做戏而已吗?
她本能地挣开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