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旅程, 路线沿着波罗的海一路向上。
经过了拉脱维亚的首都里加, 终于到达了行程的终点站波罗的海旁爱沙尼亚的首都塔林。
作为“欧洲的十字路口”, 爱沙尼亚至今保留着童话般中世纪的建筑风格。又因为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作为沙皇俄国的附庸国而存在,因此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有文化底蕴,都透露出强烈的类圣彼得堡风格。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站在海边吹风时,程彻说。
“二战背景,主角和他的爱人在战火里分开,后来又在这座城市重逢。”
“在这里这么浪漫吗”赵清嶺望着眼前雾色腾涌的波罗的海,眼睛闪亮亮, “书在哪,下次给我看”
程彻笑笑。
赵清嶺特别爱看书。家里明明已经有一整墙的书,但他总是不满足。
一听说有趣的新书,还是会眼睛闪亮亮的。
除了书, 这人还特别爱看电影。
明明外形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下班后喜欢出去夜店浪的类型,其实不然。
赵清嶺不仅完全不浪,本性还异常的宅。
交往三个月里,这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下班以后开开心心准备好晚餐、切好水果,铺上小桌子然后拉灯。
两个人靠在一起窝沙发, 放一部经典的旧电影, 开上最高级的环绕立体声音效, 然后相互依偎着一边吃一边重温。
塔林这座城市三面环海, 四处总能看到海鸥的身影。
海边更有各种各样的小摊贩市集, 卖驯鹿皮毛、卖艺术油画、卖当地特色的咖啡与糖果,还有大大橡木酒桶里各种各样自酿的啤酒。
经过的时候,赵清嶺问“彻彻,要不要喝格瓦斯”
程彻赶紧摇头。
他印象中,那东西甜得齁人,不好喝。
“不好喝怎么会,你喝的是哪种”
“超市里面瓶装的那种。”
“彻彻,”赵清嶺笑了,揽过他,亲昵地、得意地蹭着他的鼻子,“那你没有真的喝过格瓦斯。”
酒桶里面自酿的格瓦斯,味道很难以形容地丰盈、甘美。
跟超市里卖的味道完全不一个味儿。
程彻喝完一杯,意犹未尽,觉得有点可惜,回家了可就再也喝不到了。然后又掏出手机,开始再美食推文里写写写。
这次,赵清嶺没再像冰棒那次一样吃醋。
而是微笑着等他写完,才问他“那么喜欢吗回家我给你酿,怎么样我以前学过,保证一模一样。”
程彻“”
“你还会酿酒”
“嗯,在美国的时候,有个同学家里是开葡萄酿酒庄的,暑假去他家住了两个月,没事就踩踩葡萄、泡泡啤酒花酿酿酒什么的。我会酿好多种,回去都做给呢尝尝好不好”
程彻“”
怎么什么都会啊不仅精通多国语言,连酿酒都会
男神真的也太男神了吧。
程彻稍稍觉得有些头大
像这么优秀的男人,高学历、有钱、活泼可爱、什么都会,虽然他暗暗发誓要努力去追了,可究竟得拼上什么样的老命才能追得上
塔林灯塔码头。
宽阔的海港被一大片波罗的海海域包围。乘船两小时的对岸,就是芬兰的首都赫尔辛基。六七个小时则可以到达圣彼得堡、斯德哥尔摩、里加等城市。
不少来自俄国、芬兰、瑞典的私家小游艇,都会从这个港口上岸。
港口旁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水上港口”博物馆。各种各样规格、形式的退役战舰、商船,都可以亲身登上舰桥参观。在全开放的舰只里,游人甚至可以下到最底下的机械层和锅炉层去一探究竟。
就连全尺寸的退役潜艇,都在港停泊了一艘。
赵清嶺身为一个家里有游艇、又对军事类船只没什么必然兴趣的普通男性,在里面逛来逛去的时候只是觉得“咦,还有点意思嘛”
而身边,某位理工男机械控则不一样。
理工男机械控程彻,已经快要兴奋疯了。
程先生兴奋得快疯了的时候,和他偷偷喜欢着某个人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会很努力地克制,不特别把那种感情外露。
就只默默地、梦游一般地进入艇内任何一个房间角落。伸手去摸所有一个扳手、螺丝、管道和真实装载的武器、弹药。
全程不说话,飘飘忽忽的。
安静得像鬼一样。
要不是幸好赵清嶺天赋异禀、又特别观察入微真的是鬼才能看出来这个人心里有多喜欢这些
事实证明,程彻这个人啊。
一旦心里喜欢一样东西,那就是真的真的特别喜欢。
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那种沉迷式的、一头栽进去的喜欢。
一艘退役潜艇而已,他居然流连忘返,在里面整整待了三个小时
这让赵清嶺森森觉得,他开旅游公司仿佛是错误的他当初就应该开个大型制造业企业让程彻去管。天天看程彻不说话、只看着那些机械设备眼睛发亮的可爱模样
中午,两人在博物馆里吃了个咖啡简餐。
吃完之后,赵清嶺有点困了,程彻继续回船只博物馆上眼睛发亮发呆,他则努力跟随,忍住一百个哈欠。
最后实在太困了,忍不住了,借口说去洗手间,大半天没回来。
而沉迷模式的程彻,大概又在三个小时之后,才突然发现赵清嶺不见了。
男朋友失踪了,自己却混然不知
程总心道不妙,一开始非常紧张心想不是又蹲那儿嘤嘤嘤去了吧,结果还好,从甲板上刚下来他就看到了赵清嶺
潜艇的对面有片绿地,绿地上有一棵很粗的古树。
下午三点半阳光正好,透过树影斑驳,明晃晃洒落一身。而赵清嶺就那么靠着树干,自顾自睡着。
表情很可爱,像个宝宝。
程彻走到他身边,轻轻推了推,他没醒,只是睫毛微微动了动。
头一点一点的,样子更萌了。
程彻忍不住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然后继续拍,又拍。
微风吹着。
程彻在赵清嶺身边坐下,也靠着大树。
绿茵茵的草地散发着刚刚被割过的清香,他抬起头,看着树影之后碧空的蓝天白云,闻着青草的气息,混合赵清嶺身上“暮色”淡淡的香。
缓缓闭上眼睛。
这次倒是没有睡着、没有做梦,只是悄悄回忆起了一些曾经的片段。
高中的时候,两座教学楼之间,也夹着一片类似的小小绿地,也有一颗古树。曾经好多好多次,午后课间,吃过饭的赵清嶺也靠着树干,在那片绿意上昏昏欲睡过。
而那时候的程彻,则会偷偷地、暗戳戳地在他身边坐下。
安安静静的。任由风儿轻轻吹,白云从头顶飘过。
高中时候的赵清嶺,成绩好、性格开朗、够义气,闪闪发光,没有人不喜欢他。
而且,还是个特别有趣的男孩子。
程彻记得那个时候,班上的男生晚自习时大多坐不住,经常偷偷逃课。就连优等生赵清嶺也不例外。
学校后面有座矮墙,那是男生们翻墙逃亡的必由之路。
后来,那座矮墙有了姓名是赵清嶺给它起的,叫做“爱因斯坦君”,原因是那面墙墙面破损的形状很像爱因斯坦的爆炸头。
在“爱因斯坦君”旁边,还有一棵歪脖子树。赵清嶺也给它起了名字,叫做“仲卿”。
原因是因为有一次,有个哥们翻墙的时候不小心在那棵树上挂住,最后被校长逮住了,赵清嶺他莫名想起一个词儿叫做“自挂东南枝”。
连带着那个挂枝男生的名字,也生生被大家叫了两年的“东南”。
甚至好多人根本忘了他本来叫什么,十年后在同学会被提到,大家还是“南哥”“南哥”的。明明那人名字和“东南”二字没半毛钱关系。
赵清嶺不止当年很好玩。
时至今日,二十九岁的赵清嶺在生活里仍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赵清嶺很喜欢网购东西。
然而懒,东西买回来就丢给程彻拆包,还要很不要脸地美其名曰“彻彻你看,跟我在一起多好。”
“每天的人生,就是在家开开心心、拆拆快递全国那么多人的终极奋斗理想呢。”
而每一次网购大闸蟹回来蒸,更要先演一出生离死别“蟹蟹别死啊,你们不要死啊求求你们活过来,蟹蟹再爱我一次”
然后奋力拿筷子戳戳戳,死活把螃蟹戳动了“太好了,活的”
再欢天喜地放蒸笼,切上姜丝,盖上盖。
平日里遇上喜欢的电影,一定要各种硬拉着程彻去电影院狂刷个遍。从二刷开始,出门前还要先拽程彻去店里搭配主题相关衣服、买相关主题的小零食。
看玩具总动员,一起穿牛仔装去。
看疯狂动物城,一个大男人包上挂着小兔子玩偶。
可惜国内不上电锯惊魂。程彻后来听某位面瘫脸的学弟说过,赵清嶺在美国看电锯惊魂3d版的时候直接去中国城切了半斤熟叉烧,变态变态的对着残肢断臂,边看边吃。
如今在他们的家里,家里的飘窗也有姓名。
窗帘也有姓名,连同窗帘外面的星星也同样有姓名,每一颗名字不一样。
赵清嶺就是那么热爱生活家里各个房间的多面墙上,满墙都是各种各样的挂画。很多都是他以前在各国旅行的时候在街头卖的。
还有从异国他乡捡回来的树叶,回来也弄个框挂着。
某天,就连程彻随手留的小便条,也直接给加了个框裱起来挂墙上。
今天我要晚回家,冰箱里没素菜了,你去买芹菜和萝卜。
下面是赵清嶺的小涂鸦。
一只大猫嗯,造啦爱心
这么一张无聊的小纸条,赵清嶺居然给拿画框装起来,裱墙上去了
他的解释是“你第一次写小纸条给人家,很开心的嘛。”
程彻很是无奈。
顺带着,每次从那张墙上的纸条旁边路过,都会稍稍耳根发红。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高中的时候,他一直躲在赵清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注视着他。所以程彻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赵清嶺不仅是个活泼有趣的人,还是一个很温柔、非常温柔的人。
在大雨天放学后的走廊上,陌生的女孩子没带伞,赵清嶺会偷偷把大黑伞靠在她身后的墙壁上,自己淋着雨跑回家。
会冲上去赶走恶犬,保护学校里的流浪小猫,努力帮小猫们全部找到了领养的主人。
也很会“多管闲事”。
学校里路见不平他就要管,朋友有难两肋插刀。
也正是因为赵清嶺的温柔,那天黄昏他在操场角落哭泣,他才会忍不住来管他,问他怎么回事。
他喜欢的人,是真的有那么好。优秀、阳光、善良,好像故事书里写的一样。
明明是那么好的男孩子。
却只有在对待感情上,像是变了一个人。
高中那两年,程彻亲眼见过他对那么多优秀好看的人残忍、翻脸不认,不知道弄哭了多少人。
可谁叫他那么喜欢他。
因而私心地,早已经替赵清嶺找好了借口
也许,他那时候对其它人都不好,是因为他心里有人。
是他的青梅竹马白月光,那个叫唐蜜的姑娘。
可唐蜜不理他,他才会找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替代品。但最后还是非唐蜜不可,才会残忍丢下那些所有人的人,追到美国。
程彻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唐蜜始终不接受赵清嶺。
但或许他该谢天谢地。幸好她不肯要他,如今这个人是他的了。
他既然找到了他,就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他抢回去。
那天晚上,赵清嶺在树底下睡醒过来的时候,刚好是黄昏时分。
两人原本的行程计划,是一起去旁边老城区的某个观景台看日落。
结果,却走错了路。
这么多天,这是方向感极好的程总第一次带错路。
鬼使神差的,就越走越偏,走到了一个任何景点攻略上都没有提到过的海边大废墟。
没有什么人,只有冷色调的斑驳厚砖,无与伦比的废土气息,旧苏联风格废墟堡垒工事,废旧的停机坪。
赵清嶺“哇,这地方也太帅了吧,爬上去看看”
两人于是爬了上去。
爬到最高的地方,迎着海风依旧四下无人,仿佛穿越了时空一般,站在一个空旷的、无人的废墟之上看着眼前血红的夕阳,天地之间只有两个人而已。
残阳如血,娇艳欲滴。
两人坐下,互相依偎了一会儿。
直到夕阳缓缓、缓缓落尽。
风开始有些冷,赵清嶺“彻彻,咱们晚上去哪吃”
“你饿了”
赵清嶺“我还好,晚点吃也行。”
“我也不怎么饿,”程彻垂眸,靠着他的肩膀,“清嶺,我想聊会儿天。”
“哎,好啊好啊,聊什么”
“”
“”
“哎,你倒是聊啊”
身边的人依旧很安静。
程彻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许,是因为眼前一片“最美不过夕阳红”的缘故。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是真的喜欢像这样和赵清嶺一起看日落。
手指偷偷挂着那人的袖口,真的好希望能这样闭上眼睛,再睁开,他们就都已经过完一生。在那个时候,还能这样彼此依偎。
半晌。
“我”他轻声说,“还是想再问一次。”
“那天,你说腻了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清嶺“”
赵清嶺“”
渣攻一瞬间可怜弱小又无助,声音都巨小心翼翼“翻、翻旧账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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