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名义是学徒,实际在场之人心知肚明, 自然知道这名义上的学徒, 实际上就是炉鼎。
炉鼎原本是丹道的修炼术语,释义是修炼者自己的身体, 也讲天地。“词语出自“鲍真人云金鼎近泥丸, 黄帝铸九鼎是也,丹田为鼎炉,全身无处不丹田,鼎炉在身内,结丹在三田。”
后来在古代就逐渐演变为了邪术的一种。用这种法子修行, 可谓事半功倍,就算是资质平平,修为进度也能飞快。
这些学徒多是万崇门在全国各地开设的福利院收养的孩子,无父无母, 天资出众, 筑基后就被送到万崇宫来,由专门的修士调教,等到时机成熟便会被陈崇义选去汲取灵力。
听到王管事的汇报, 其他人神色有些许的惋惜。可惜了,一个上好的炉鼎。
若要说到惭愧,那是万万没有的, 自打跟了门主之后,他们便是门主的狂热追随者,从对方手指
缝里漏出的一点功法, 便足以让他们受益匪浅,更何况这些炉鼎不仅门主使用,他们也是可以用来使自己修为精进的。
闻言,门主身体微微向前倾,大掌握住宝座扶手上拳头大小的东珠,目露责备,语气严厉,“怎么回事”
这座宫殿内目前有多达五十名炉鼎,供门主和门客绰绰有余。因此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但对于陈崇义来说偏偏在这段时间少了一个天资出众的纯阴体质炉鼎,实在糟心。
王管事拱手,十分愧疚,“穿行在血河沙漠的时候,飞船不知是失控还是遇到了强烈的气流,那地段也是常年出事的。”顿了顿,又道,“那学徒是由一个名叫陈萱的养育员护送过来的,她也在这次事故中丧生。虽是低级干部,但对门主忠心耿耿,这些年来护送都没有出任何的差池。”
不过是下面的低级干部,要平时提都不会提一句。现在特意拿在例会上说,是因这王管事和陈萱算是有点关系,人死了,想为她讨个抚慰。
“可惜了”门主缓缓坐了回去,漫不经心,“既是忠实的门徒,那后事也要好好抚恤一番。”
王管事答诺。
门主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忽然目光一沉,喃喃道,“纯阴体质那女孩叫什么。”
“白箫。”
门主沉默了会儿,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夜长老还没出关”
“未曾”。万崇门内门有四长老,夜长老是资历最浅排行末尾的修士。常年闭关很少出来,连王管事都跟他接触甚少。
门主冷声吩咐王管事,若是夜长老出来,立刻把此事汇报给对方知晓。
王管事恭敬应下,思绪顺着夜长老想到了他的背景,还有在这次事故中去世的姓白的女孩
等等心中一凛,王管事背脊发凉,若是跟夜长老有关的话,那对方肯定是传说中的白家唯一后裔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是因为连他都不清楚其中内情。只晓得修为最浅的夜长老被破格提拔为长老之一,是当年为门主立了一大功。因着门主此刻超出寻常的重视和吩咐,他才会联想到一二。
殿内静到落针可闻,连呼吸都透着压抑。
门主身周的气压宛如黑云沉沉,嘴里吐露冰冷的喝令,“王立天监管不利,自去刑科受罚。”
刑科,是万崇门负责触发的一个部门。门主亲自指定规则1380条,谁违背了都照着规定来,赏罚分明,深的人心。
往深里说,万崇门如今的体制、规模简直自成一个王国。
“是。多谢门主开恩。”想到黑漆漆的牢房,王立天头皮发麻,恭声应是。
其他人也暗暗把皮绷紧了,生怕再惹门主不快。
陈崇义催促众人加紧在全国各地搜寻天资出众之人,接着令下一个管事汇报。
主管门派分支人员招募的孟强心里把个王管事骂的半死,门主最在乎的人才招募一事,刚平白无故损失一个天资出众的实习生,他这又出了事,门主不骂死他才怪。
他小心翼翼道,“今年计划招募的外门人手跟实际略有点出入。前段时间执法队那边突然扫邪打非,抓了门内一个负责外务宣传的弟子,顺藤摸瓜挡或了那个b级驻地的人。”
跟内门招募实习生做炉鼎不同,外门招募的人员主要用来组织构建,要想在万崇门内身居高位,要么是最早跟随门主的心腹,要么就得一步步从最基础开始做起,才有升职的可能。
b级驻地的人接触不到万崇门的核心,里面的人就算被抓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谁卖命。但白白损失一个基地,这在刚刚听了王管事汇报的门主看来,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门主的威压宛如泰山骤降,孟管事俯首在地,脊背躬成了一道弯桥,唯唯诺诺,“属下办事不利,还请门主责罚”
各色目光刺到他背上,幸灾乐祸的、担忧的、冷漠的还有门主,压着怒意的锐利眼神,“孟管事,此番办事不利,自去找刑科受责罚。”
孟管事远没有王管事镇定,匍匐在地头上汗水滑落。
“下一个。”
听完汇报,没几件好事,门主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让他们散了。
众人如释重负,躬身致意,起身时彼此目光交汇闪烁,心中都有一个念头这些年来门主对炉鼎人才的需求越发的大了。
散会之后,偌大的朝殿空空荡荡,门主靠着宝座,发出一声不堪重负似的低哑叹息。
他还是中年人精神矍铄的长相,看上去乌黑茂密的长发中却已经渐生白发,显出了老态,这表明着因修为迟迟不得进阶,他的寿元在缩短中。
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的寂静殿内,忽然响起他的声音,语调全不是之前面对下属时的高高在上,反而诚惶诚恐,“是的、您说的是,我已经催促他们加派人手去寻找了。“
“是的,好的,我明白了。”
此刻言语间却毕恭毕敬,十分的卑微和小心。
诺诺称是了一阵,陈崇义察觉到那人再次陷入沉睡,刚才还卑微谦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去,眼神暗沉如水,手指握紧了拳头大小的龙珠,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陈家因为他父亲在千年前趁着神魔之战的战乱,发了一笔战争财,接着又在社会转型之际建立了万崇门,而他在接手父辈的产业之后,因缘际会之下得到了一样上古遗留的法器,在其中高人残存的神魂指点下,修为突飞猛进,打下这偌大的家业。
这些年商业版图的迅速扩展,为他带来大量的财富,可以买到上品的丹药和高等法器,高人指点的独家修行秘术,也让他在短短300年的时间,晋升为金丹后期。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一直依赖于丹药和炉鼎修行的弊端出现了。到底根基不稳心性不行,兼之他本就资质平平,如今便卡在了金丹后期这关口上,始终难以寸进。
刚开始高人还耐心的指点他突破,然而见他榆木不可雕也,便逐渐失去了耐心,只命他要发现更多资质出众的人才,特别是五灵根完备的人才,送入门内。
明面上似乎为他着想,要为他输送炉鼎。但和这神秘莫测的高人相处几百年,他心中明白,对方已经把自己看作了废子,只待找到更出众的继任者,便要把他弃之不顾。
而他却不得不在明面上执行着高人的命令,对方身份神秘,自述是上古化神修士的残魂,那种大能是他区区一个金丹无论如何得罪不起的。
他心中焦灼难安,甚至不能在人前展露半分。只有更迫切的去寻找更昂贵的上品丹药和修为更高的炉鼎,让自己尽快晋级。
男人眼中血丝密布,狰狞浮现。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游戏密封舱门开启,陆以箫爬出来,惬意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咦,今天上网的怎么那么少。”
三十多个舱位,只有几个有人,其余都是空的。
陆以箫望向坐在吧台的杨不修,“老板,网吧是不是要倒闭了”
“呸呸,”男人原本翘着腿躺在懒人椅上看,闻言脸色一黑,“有你这样咒自己工作的吗。我店倒闭了,你喝西北风去。”
陆以箫晃悠着走近,抬起下巴示意空旷的店内,“人呢。”
杨不修把全息投影关了,没好气指指她,“网瘾少女,你这是玩的时间都不知道了。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修真纪元1039年2月26日,今天是除夕”
她恍惚了下,重拾起关于春节的模糊记忆。自飞升之后她就没有时间概念了,修士寿命太长,一年对他们来说可谓弹指一挥间,闭关时几十上百年都是正常的。
至于在人间,她对春节的印象就是,算一算自己在追杀下又艰难活过一年,可喜可贺。
而自从福利院到这家网咖,也快一年了。
少女微微失神的模样落到男人眼中,不知让他联想到什么,眼中泛过一丝怜意,朝她招招手,“今天人少,我开了自动监控模式。我们去楼上过节。”
“噢。”听到过节二字,陆以箫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他,没想到对方还是个老古董,坚持过年。要知道现在除了每十年一次的国庆日,修士都很少过节的。
算了算了,他小孩心性,她大人大量就陪他过一次好了。她真是善解人意。
“”一看她那陪着孩子玩过家家的表情,杨不修忍着把烟枪砸她脑袋上的冲动,内心不知道吐了几升血。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就是t一沟渠
两人到了楼上,陆以箫一眼看到厨房地上丢着的一只血淋淋的蛊雕,“说好的过年呢,我以为至少你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除夕宴为什么还是要我动手。”
杨不修的厚脸皮已经练出来了,“咳,我不会做嘛,你做的味道好。能者多劳。”
陆以箫翻了个白眼,挽起袖子进到厨房收拾蛊雕,“想吃我做的饭就直说呗,还找借口过节。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没白吃你的,”杨不修懒懒散散倚在门口,从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条精致漂亮的手链,故意给她晃了晃,“看到了没,给你的。”
蹲在地上陆以箫抬起头,目光落到晃悠悠的手链上,小小的红宝石闪闪发亮,内里镶嵌着终端。
“终端器”她是真正诧异了。
终端器没有身份编码也可以使用的,她在智网上是赚了不少钱,全贡献给了演武场、丹药坊,还要存去暗城的钱。她习惯了不用终端也没打算去买。
看在杨不修眼里,知道她穷,而对于当代修士来说,没有终端生活非常不便。
反正也不贵,就当做礼物送给她了。
这近一年同一个屋檐下的朝夕相处,也足够他把她当做自己人,庇护在羽翼之下了。
陆以箫净了手,一边把手链戴在腕上,一边诚恳道,“老板,你送我礼物我真的特别感动要是换成灵石就更好了。”
男人翻着白眼吐了口烟圈,“你是不是还想上天啊。”
陆以箫回以粲然一笑,“我现在能自己上天了。”
她现在能够御器飞行了,可惜还没钱买合适的飞行法器,手中趁手的武器也没有。穷的叮当响的她每每盘算起自己还差多少钱能买法器时都十分怅然,果然致富还是要靠杀人夺宝。
上辈子的她一路被人追杀,她每每反杀之后就把对方连纳戒带法衣剥的精光,身家就这么迅速累积起来了。
杨不修把大烟杆往墙上磕了磕,难得正儿八经的神色,“说起来你有什么打算,难道在我这小小的网咖里待一辈子”
他送终端,也是在暗地里催促陆以箫和家人取得联系,用回身份码。
“你这一年都没消息回去,家里人肯定也担心。好歹也跟他们说一声吧。”
继续给猛兽拔毛的陆以箫一如既往敷衍,“再等等吧。“又问,”那老板你呢,你的打算是什么。”
杨不修把烟杆叼回嘴里,咬着黄铜滤嘴含糊说,“我问你,怎么又变成反问了。”
“我的话,现在的生活就很满意了。有自己的事业能养活自己,还能赚钱用在修炼上,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能约着去狩猎探秘,平淡、平凡,挺好的。”
男人眯起眼呼出口烟圈,一个个眼圈徐徐上升,烟雾缭绕中,是他俊朗成熟的面容上洋溢着满足。
陆以箫静静凝视,眼底闪过暗沉。
他注定过不了他想要的生活,令他一见钟情的妻子很快会出现了。
此后,他们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啪”一刀把可怜的蛊雕劈成两半,陆以箫垂下的眼中杀气腾腾。不管如何有她在,绝不会让他重蹈覆辙。
至于他命中注定的c陆以箫无所谓表示拆就拆,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恋爱。老实活着才是大道理。
“喂喂,你呢。”杨不修还在追问她的理想。
陆以箫歪歪头,想了会儿笑起来,“平淡、平凡我倒是注定过不了这样的生活。我有个很厉害的朋友给我算过一卦,说我无论到哪里都是能够掀起血雨腥风的女人。”
杨不修一口烟直接吸喉咙里,呛得猛捶胸口脸都憋红了,”噗、咳、你真的、赢了“面前个子不到一米六的小萝莉,看着软绵绵菟丝花一般的柔弱长相,张口就是豪气冲天。
陆以箫没理他的揶揄,继续手中活儿。
她异常娴熟地处理异兽,剥皮剔骨去肉,眨眼间皮肉各自分成堆,皮鞣制着,肉该腌该煮,井井有条。
这副手法杨不修不是第一次见了,还是颇为惊叹。
再看厨房,置物架上摆满了各种调味制品,太阳能灶上一口炉鼎烧着水正咕噜噜冒着泡,比起之前空荡的厨房,现在明显多了几分家的味道。
寥寥水汽上升,一时氤氲了他的视线。离家多年在外闯荡的男人,难得生起思乡情绪。
杨不修沉默了下,又用烟杆敲了下桌沿,吸引陆以箫注意,“口气那么大,你现在的实力可不堪一击。”
陆以箫敏锐地察觉他话中有话,“所以”
杨不修垂目看着她敛了笑意,缓缓开口声音郑重,“去读书吧。智网里的游戏、演武场的训练,满足不了你飞速增强的实力,必须要有更专业的老师指导才行。”
陆以箫闻言,她其实最近也有这个打算,没想被对方先提出来,这是真心在为她考虑。
心中流过一股暖流,“身份码,到时候我会用的。”
言下之意她会继续读书。
男人啧了一声,“我看了一下,还有三十年百高招考,你的话加强下理论学习,应该没有问题。”
百高联盟是出统一的高考试卷,类似以前的高考,考生根据自己的分数填报学校,第一志愿不中还可以有第二志愿;而十大则是单独出题,两种考试时间相当接近,报了其中一所就报不了其他,换言之,第一关就是对修士提了要求,要认清自己的实力。如果填报失误,那十大都上不了。只能等待百年后下一次机会。对寿命最长也就300年的筑基修士来说,那真是也许错过一次,就等下辈子了。
陆以箫,“百高说起来,你是哪所高校毕业的”
杨不修道,“龙虎山学院。”摸摸鼻子,叹了口气,“学院规定要金丹才能拿到中级修士毕业证书,我还没毕业。”
跟初级学院一样,修士因自身修行进度不一,因此如果学完了规定课程拿到合格绩点,就可以自行下山历练,等到结丹后再回来通过相应考试,拿到中级修士证书。
杨不修现在筑基后期,是还差一截。
陆以箫笑容冻结,“你是十大出来的,你让我考百大还说应该没问题”
在对方眼里她就是考百大的水平,岂可修
杨不修眼神飘忽了点,“十大,我是看时间紧张你估计来不及准备了。其实目标不要定那么高,压力太大”
话没说完,被陆以箫呵呵笑着打断,“我决定了,我要考昆仑。”
杨不修手一抖,烟灰落下来掉到他膝盖上,他曲指掸掉,好言劝道,“你不要说气话。昆仑我当年都没考上,还白耽误了几十年。时间就是金钱,你”
陆以箫露出两颗大白牙,竖起大拇指,“要么不做,要么最好。这是我人生的座右铭。”考不上昆仑,她把名字倒着写。
杨不修“”还座右铭,骗鬼呢你。
就见少女一手带着染血的匕首,缓缓站起来,在她脚边是被开膛破肚的异兽尸体,她扬着脸,笑容跟吃了蜜一样甜,“既然这样的话,那老板你是不是应该辅导一下我,给予我支持呢。”
“你把匕首放下,我们还能好好说话。”杨不修头痛,这翻脸跟翻书一样的萝莉,他当初怎么会认为她柔若无助又可怜呢。
陆以箫甜甜一笑,“老板,你读书时成绩怎么样啊”
杨不修想了想,“还行,年级前十吧。”
陆以箫摩挲着手链,点点头,“哦,那我也是送你一个礼物,就勉为其难让你做我师父吧。”
一副施恩于人的口气。
这回杨不修是真的惊愕的连烟杆都从手中掉了下来了,回神从半空中捞在手里,看她平静脸色,顿时哭笑不得,“有你这么强买强卖的”
陆以箫斜眼,“我以后可不得了,有我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徒弟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保管你以后条条大路通化神,顺顺利利去飞升。”
好歹她上辈子凭自己本事修到了金仙,让杨不修当她师父是便宜他了。
听到这狂妄口气,杨不修气笑了,捂着眼不忍直视,叹笑,“行行行,你前途无量,是我资质不够配不上做你师父,行了吧。”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清楚,普通的教导尚可,但为人师表,徒弟又是陆以箫这般有着卓绝天赋和乖僻心性的,责任太重他承担不起。
更何况抿了抿唇,男人眼里是少见的沉凝,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种师徒关系。就像是一旦成立,就会有某些不可言说的束缚。
陆以箫浑然未觉男人的挣扎,豁达摆摆手,“我对师父你要求也不高,能辅导我考昆仑就行了。”
跟她说话能气死个人,杨不修深深吸了口烟,“我可以辅导你。但为什么一定要认我做师父”
为什么呢
陆以箫被勾起久远回忆。
上辈子,她跟杨不修不打不相识。因为有着共同的仇敌万崇门,两人被不断追杀,后又被万崇门的金丹长老收入名为江山画屏的法器中。法器不断汲取着他们的灵气,每分每秒他们的修为境界都在衰退中。这里面到处都是累累白骨,荒芜死寂。被困其中的两人不得不合作找寻破阵之法。
他们在里面忍耐了十年,这十年里他们成为莫逆之交,陆以箫也逐渐知道了杨不修背负的血海深仇金丹的修为被人打到丹碎,妻子也被当着他的面杀死。
他活着,只为了复仇。
又过了几年,他们齐心协力找到了阵眼,却发现两个人的修为也衰落到筑基后期,而要打破这阵眼必须要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
前一秒还是朋友,后一秒就剑拔弩张。
陆以箫不想死,所以她已经暗中蓄力,随时准备出手杀死对方,汲取灵力以帮助自己修为晋级。她毫不犹豫地认为对方也是这样的打算,毕竟杨不修一心执着复仇。
出乎预料的是,修为比她高的对方竟然主动放弃了生存的机会。他主动让陆以箫吸食了灵气,在她面前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个时候陆以箫三教九流什么人都遇过,被欺骗被追杀被背叛被抛弃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舍身救她。
她当场立下重誓,一定会替他复仇。
杨不修却拒绝了,老人松弛的脸颊颤颤抖动,浑浊发黄的眼珠凝望着他,缓慢艰难地说
“不用了生命很可贵,你还年轻还有未来,不要孤注一掷在复仇上。”
那时候的她被万崇门一波一波派出来的杀手追得如丧家之犬,剿灭万崇门这个目标犹如蚍蜉撼树飞蛾扑火,这一刻他却只愿她能好好活下去。
他永远都不知道,他的举动不仅是救了她的命,更是让那时历经世事、心都快脏成黑泥的她保留下最后一点光明。这也是为何她备受世人诟病,行事乖戾狠辣如同魔女,却始终没有坠入魔道的缘故。只因她遇到过这般纯善的人、让她对这黑暗肮脏的世界还怀有那么一点微小的希望。
“不要替我复仇,要替我、替你自己,好好活下去”
沙哑苍老的遗言回荡在耳畔,陆以箫闭了闭眼,嬉笑着继续死缠烂打,“认我当徒弟你又不亏,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 这一次,换她来拯救他
“你走”杨不修一指大门,有这样的徒弟,活生生能气死人。
“别这样嘛,“少女一双如玛瑙般水润的眼睛闪动着狡黠,“要是师父肯收我为徒的话,徒儿一定好好孝敬您。我还会十凌段片莼雪鱼、鲜蔬柠香炸犀虎胆,酱汁拌雕丝泼面皮儿”
跟说相声似的一气报了二十几个菜名,一番软磨硬泡、威逼利诱,说的杨不修心里的馋虫都要钻出来了,勉为其难,“行了行了,收了你,免得去祸害别人。”
相处一年多了,他其实还是不太了解她。知道她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不可捉摸的小心思、稀奇古怪的技能
但他也清楚知道,陆以箫没有要害他。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陆以箫装模作样行了个礼,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偷了嘴的狐狸。
“迟早被你气死。”杨不修被磨的没脾气,瘫在躺椅上摆摆手,出气比进气多。
两人斗智斗勇这半晌,一点没耽误陆以箫手下功夫。厨房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香气。很快一份份新鲜出炉的大餐端到了桌上,师徒二人吃着年夜饭斗嘴,投影里放着直播的联欢晚会,也算是热闹。
到了12点,烟火绽放绚烂无比,把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又是新的一年了啊。“扭头盯着窗外的少女,她一手支颔安静凝望,笑起来少见的露出点不谙世事的天真,颊边梨涡忽隐忽现。漫天烟火仿佛落在她眸中,璀璨如星河。
这一幕入到杨不修眼里,他定定注视了几秒,忽地举杯饮酒,掩住了唇边淡淡的笑。
第二天一早,杨不修就叫醒了陆以箫,丢给她一大堆晶片,“昆仑不是你想考,想考就能考。看到了吧,好好复习,徒儿。”
五十年高考、三十年模拟、昆仑密卷、安利38000套
全息投影出的浩瀚如江海的资料,几乎淹没了陆以箫整个人。
陆以箫“”我是谁,我在哪。
现在说不要参加高考还来得及吗。
“这也太快了吧。”燕十六暗戳戳的关注下,id雨潇潇的家伙积分宛如坐着火箭一路飙升,她提前了一半时间,在第五年就从百科协会实习生的身份转为正式会员;第十五年,她积分名列前100,进入到了传说中的百人群里。
从来死气沉沉的高谈论阔群,因为好不容易有新人进入,终于有一点人气了。群里的论资历论实力都是她的长辈,雨潇潇人小嘴甜,又聪明好学,要是向谁请教,对方也愿意多搭理她一点。
燕十六师从当世数一数二的顶级炼器师,又年少成名,心高气傲的很,有时为某个答案争论起来能怼遍全群里的人,雨潇潇脾气却极好,就算他一腔火气也能渐渐安抚下来。久而久之,他跟对方在群里算是比较熟悉的,两人私下里经常交流,互相给对方出题,当做挑战游戏一样。
平时燕十六赢多输少,直到有一天,雨潇潇给了他一道题。
量子系统r18集结回转处理器内纹tr普度计
燕十六是偏科研型的炼器师,更注重利用现代科技来解决问题。对方提出的问题,涉及到一些高密核心理论,他之前都没想过这些,一时之间被激起好胜心,跃跃欲试挑战起来。
没想一道题,竟然花了他五年的功夫,才算解答出来。
把答案给了对方,他得到了一连串的称赞,明明没有赚到一个积分,心里却别样的得意。
这几年耗费的闲暇功夫都值了,他好奇多问了一句,“你要这个来做什么”
对方答的很快,“好奇啊,就是想了解下作为高精技术的回转集成器的炼制方法。”
探索心是每一个科研者不会缺少的。
燕十六没有放在心上,摩拳擦掌,“该我给你出题了。”
他给对方出了一道极难的题,心里得意断定对方一定绞尽脑汁,要花费比五年更长时间才能解答出来。雨潇潇要的这答案,好像跟身份码有一点关联。
殊不知,陆以箫看都没看他出的题一眼。
“我看看,这个理论拿到的话差不多齐活了。”
陆以箫把燕十六给的数据拿到模拟器中,十天后,屏幕上一个模拟身份码出现,并通过了各种虚拟测试。
“完成。”陆以箫吹了声口哨,把浩瀚如海的数据导入一枚纳米芯片中,和杨不修说要出去历练一段时间,离开了临江市。
“路上小心”。
“知道啦,师父再见。”
陆以箫笑着挥手道别,对方却不知,她去的是个什么鬼地方。
暗城。
幽冥有鬼市,人间有暗城。
鬼市常人晓,暗城无人知。
那是一个寻常修士看不见的、隐藏在地下的黑暗世界。
魔修邪士、恐怖分子、极端组织在那里生活的,是一群不能在社会上明面行走的,穷凶极恶的修士。
上一世陆以箫都是两百年后,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地方,还吃了一顿苦头。这回提早那么多年,她记得的通往暗城的密玥根本还没有使用,所以颇费了些功夫,另外买了张现下可以使用的通行证。
临江市沿海,跟杨不修道别后,她径直来到船舶处,一路辗转,乘船出海又入海,顺着长江逆流而上,再回到汉江。
长江中游流域面积68万平方千米,有湘、资、沅、澧、赣、抚、信、修、饶等9水,北岸有汉江,本段自枝城至城陵矶为著名的荆江,南岸有松滋、太平、藕池、调弦四口分水和洞庭湖,水道纵横交错,极其复杂。
入夜,月明星稀,汉江上一尾扁舟,轻巧驶入银霜月色之下。
身披蓑衣的船夫在船头摇桨,一下一下荡起涟漪层层扩散,船尾盘膝而坐着个头戴黑色高顶宽檐笠帽的女人,帽檐有薄而透的面纱,衬得美人面目影影绰绰,令人遐想。
四下寂静无声,船夫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除了上船时开口让她出行通行证,一路沉默。
汨汨而流的江水一眼望不到岸,小舟越近湖心,江水渐渐平静缓和如一面巨大的镜子,照的孤月孤船,对影成四人。
“到了。”船夫放下浆,背对着乘客直起身,一张脸忽然间凶相毕露,眼中狠色大绽。
暗城就是个黑吃黑的地方,这拿着崭新通行证的懵懂初入者,在这些被称为“渡口”的船夫眼中,无疑是肥羊。
“船家可别蒙奴家,”刚要动手启动船上的攻击,耳边有人呵气如兰,那声音娇笑着说话像唱曲似的,一转三叹,“奴家可不知这暗城的规矩,就是这样招待远方来客的。”
船夫一动不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一只纤纤玉手软软搭在他颈侧,淡色蔻丹的指尖不轻不重敲击着他锁骨,看上去宛如。
她人就在他身后,呼吸缱绻带着靡靡香气,但她不是以上船之后就一变不变的姿势,明明现下还坐在船尾吗
她什么时候到她身后的,还是说上船的时候分明是两人
船夫有筑基中期修为,手下不知染了多少血,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诡谲法术,僵着脸道,“说笑了,暗城哪里会来客。”
身后女子偏头想想,“也对,暗城可是我们这些人的家,怎么能说是客呢。瞧我,不过是久没回来,都生疏了。”
“道友小的有眼不识,不知您是这里常客,见谅。”
听出船夫话语中一点求饶味道,女子施施然收手,“常年捉鹰,小心被鹰啄了眼。”
在这江上来往,把明间的修士运到暗城的“渡口”,做惯了这种勾当,有时也会遇到如今天这种棘手的货,向来能屈能伸的很,反正对方也肯定不会杀了他,唯恐得罪暗城。
船夫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想劫财,“误会误会”转身想拱手赔礼,却差点脸贴脸撞到身后的人。
款款伫立于船上的女子,云鬓凤钗衣裙蹁跹,偏偏那脸没有五官,平平宛如一张白纸糊的就与他面对面,咫尺之近
这不是活人
船夫倒抽了口凉气往后连退两步,船上死一般的寂静,头戴帷帽的女子此时才开口,“有劳船家了。”
这女子声音清泠,语气很淡,但细听的话会发现其实声线和刚才的女人一模一样。
船夫不是没有见过式神,但这式神十分有别于中洲修士通常使用的,气息诡异的很,而且悄无声息就摸到了身后,这对于任何一个修士来说都令人心生惧意。
无面女摸出一枚中品晶石递过去,嘴都没有也不知哪里发出的嬉笑,“主人想打听点事。”
船夫见钱眼开,毫不客气收了这丰厚贿赂,也顾不及刚才被吓了一跳,“您尽管问。”
“如今这暗城里,最有名的炼器师是哪一位”
“西城36号,王麻子。”
“汇率如何。”
“1130。”
“如今城主还是那一位,老当益壮”
“那可不。”
陆以箫问了七八个问题,其中夹杂几句暗城黑话,船夫再次确定她不是新人,语气回答的越发小心了。
大致了解了下现在的形式,陆以箫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值子时,便让船家开门送她入城。
“道友走好。”
船夫十指一动,不知哪里触发了船上的机关,看似薄木板,实际合金材料的船底缓缓洞开,停泊于静水江面的木船此刻像是张了一张大嘴似的,洞里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浩浩江水之下,竟然另有乾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