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苏沫第一次将自己的性向，将自己对许晚的喜欢如此直接地在一个人面前坦白，但这无疑是她最紧张的一次。
虽然在华国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对爱上同性就不再存有偏见，《窈窕淑女》的拍摄还没有结束，她和薛桐还有不少对手戏份，如果对方介意，那么接下来的相处或许就不会再如之前那样愉快。
就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苏沫脑海中想过无数种接下来可能的场景，但事实上，薛桐只是注视了苏沫许久后，微微叹了口气。
“喜欢直女很辛苦的。”薛桐道。
苏沫想说她都清楚，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谁想到接下来……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恩？
恩恩恩？？？
“薛，薛老师，你，你说什么？”苏沫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薛桐不介意将刚刚的话再复述一遍，“我说，喜欢直女太辛苦了，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薛桐的个子比苏沫略高出一公分，她微微俯身，直视着苏沫的眼睛。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苏沫能够在薛老师漆黑如墨的眸子中看到自己满是错愕的脸。
“薛老师，别开我玩笑了。”这一次苏沫又要向后退了，她脚下打结，匆忙之中她差点又要绊倒自己。
薛桐适时牢牢扶住了她的肩膀，将人带到了自己面前。
灼热的呼吸打在苏沫的脸颊上，而她的眼前是薛老师无可挑剔精致的面孔。
苏沫的耳边传来对方清润的嗓音。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摔倒了。”
片刻的失神后，苏沫挣脱了薛桐扶在自己肩头的那双手。
“抱歉，薛老师，你是我非常尊敬的前辈，是我的偶像，我对你不是心动的感觉。”苏沫拒绝地干脆而彻底。
“没有心动的感觉？”薛桐眉梢带笑，似乎苏沫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好的，我知道了。”
恩？
这就知道了？
但看样子好像是薛老师你误会了什么啊。
苏沫还想再解释，薛桐却已经走到玻璃暖房的落地窗前。
苏沫透过玻璃窗的反射能够看到薛桐此刻脸上的神情。
她的目光与笑容看上去那样温柔，仿佛承载着整个春天。
薛老师她真的很美，苏沫想，她一举手、一投足间比自己见过的所有艺人都要有韵味。
这样的薛老师该有人全心全意去爱她，她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自己。
“薛老师……”
苏沫想再说一次抱歉，不过薛桐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她走到苏沫的面前，摸了摸她T恤的下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洒上的酒和无意识淋湿的水都已经被玻璃暖房烘干了。
薛桐站在苏沫面前，看上去轻松而淡然，完全不像是表白被拒绝的样子。
“你说我是你的偶像？”薛桐笑道。
苏沫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崇拜是吸引的开始，很多时候它是一段深厚感情萌芽的契机。”
苏沫没词儿了。
薛桐轻一挑眉，“说不定你只是需要更了解我一点而已。”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嗯，那你该恭喜我，因为我也遇到了。”
苏沫望着薛桐，目光中有一丝茫然。
薛桐想，感情从来不是当下一争长短的事情，她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你的小助理要担心了。”薛桐柔声道。
“哦，好。”苏沫点头。
不过她并没有上前与薛桐并肩，而是错后两步等着薛桐先行。
两个人彼此对望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薛桐摇头笑起来。
“好，我先走。”说着，她率先迈出了玻璃暖房的大门。
薛桐和苏沫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众人所在的宴会厅时，田恬早已经坐立难安了，好容易看到苏沫人回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怎么去了那么久？”田恬问道。
苏沫吐吐舌头，“刚刚不小心又把衣服弄湿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的座位走去，结果……
结果田恬就见自己好不容易坐热乎的椅子上面坐了一个人。
薛桐朝着二人笑笑，“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苏沫的脸色有些僵硬，田恬却受宠若惊，兴高采烈，她怎么会介意薛老师占自己的位置，坐在她和苏沫的中间，能挨着薛老师，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然，当然，怎么会介意，是吧。”说着田恬还撞了撞苏沫的肩膀。
大家的目光一时间都朝着这边汇聚过来。
苏沫只能干笑两声算是回应。
薛桐想，她的仓鼠宝宝似乎被她吓到了，就仿佛她不过伸手逗弄得点了点她的脑袋，她就紧绷绷缩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她该开开心心笑着才对，所有人的小太阳，光芒普照大地。
薛桐不再逗她，她站起身，走回到林婧身边，拉开属于自己座位。
老狐狸林婧根本不用谁开口，光是看薛桐和苏沫两个人不太寻常的反应就知道刚刚这一趟出去，应该是有故事发生。
林婧侧身，避过众人，对薛桐道，“施主，莫非事情有了转机？”
薛桐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红色的液体沿杯壁荡开一圈又一圈纹路，她没有回答林婧一个字，只是笑笑，不说话，随后一抬手将杯中酒悉数饮下。
**********
苏沫觉得自己有点醉了，离开盛世京伦回到剧组下榻的酒店，她不过是从林婧车上下来的时候吹了吹风，再迈步的时候脚下就是几个踉跄。
田恬连忙就要扶了苏沫上去休息，不过苏沫人还没糊涂，她还记得管薛桐要东西。
薛桐就见仓鼠宝宝步履飘忽走到她面前就是一个鞠躬。
“谢谢你，薛老师。”苏沫说得有些慢，但很认真。
薛桐怕她站不稳，伸手想要扶她，不过即使有些摇晃，苏沫还是精准错过了薛桐的手臂。
苏沫站开一步远，随后摊开了自己的掌心，她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
“我的礼物还可以给我吗，答应给我的。”苏沫的样子像是讨要糖果的小朋友。
原本梳着的马尾刚刚在车上已经被苏沫松散开，她的头发很软，软和地贴在耳边，苏沫的耳廓很圆，在夜色下就见个奶白的半圆，说不出的可爱。
薛桐看着她这个样子，情不自禁就笑起来，反倒是一旁的田恬抱着礼物盒子匆匆几步凑到苏沫的身边。
“这呢，小七，你的盒子在这儿呢。”
苏沫讨错了东西还知道不好意思，她揉了揉脑袋，对着薛桐笑了笑。
奶白的条纹针织衫让薛桐整个人看上去柔和又亲切。
路边一盏橙黄的灯洒在她身上，这场景一下子就将苏沫拉回到了盛世京伦的玻璃暖房。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薛老师的那句话回荡在苏沫的耳畔，也许她不该对她笑的，她该和薛老师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才对，可让她对薛桐板着脸这真的太难了。
苏沫接过田恬递过来的盒子抱在怀里，对着薛老师又是一个九十度角的鞠躬。
这一次薛桐没有上前，她也不想把苏沫逼得太紧。
田恬和薛桐、林婧二人打过招呼后就扶着苏沫一起进了酒店的大门。
她给苏沫做助理也快两年了，她知道苏沫有多大的酒量，也亲眼见苏沫醉过，但今天的苏沫实在有些反常。
刷卡进门，田恬扶着苏沫坐到床上，她确实走得不稳，但人看上去还算清醒。
“来，把盒子给我，然后我给你倒点水，你喝了好好睡一觉。”
田恬说完就准备将苏沫手中的盒子接过，可谁想到她第一次竟然没有成功，苏沫牢牢把盒子圈住，愣是没让田恬拿走。
“小七？”田恬道。
苏沫就只是垂着头坐着，盯着手中的盒子没说话。
“小七？”田恬又叫了一声，手下略微用了点力气，想要再次将那盒子取过来。
这时候苏沫突然抬头了，平日里俏皮可爱的笑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有些空洞的目光。
“田恬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田恬是真的有些被苏沫的样子吓到了，她连忙松了手，捧着苏沫的脸轻轻揉了揉。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别把事情闷在心里，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帮你。”田恬认真道。
苏沫抬头，小模样楚楚可怜，“真的吗？”
“真的。”田恬恨不得给苏沫看看自己那颗赤红的心。
“那，明早苏记的小笼包我想吃，徐汇的虾饺我也想吃。”
“……”
田恬恨啊，自己这是被演了吧，她一低头就看到被自己捧在掌心瓷娃娃一样漂亮的丫头强忍着笑看着自己，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颊边一抹淡淡的红晕，像是春光中明媚的桃花。
田恬一咬牙……
“行，给你买。苏记的小笼包有，徐汇的虾饺也有。”
苏沫眼巴巴看着她，“还有甜豆浆。”
田恬听完直接戳着脑门将人按倒在床上了。
田恬走了。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一片安静。
苏沫笑着笑着，便用手轻轻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有太多事情没法对田恬讲，无论是对许晚的喜欢，还是被薛老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