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二小姐落水了。
下人来告知张妈的时候,经年面不改色的大管家也慌了神。
“快快,夫人在楼上,你去给夫人说。”
“我先去看看情况。”
张妈走路带风,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心中惶惶不安直打鼓。
张妈是南家的管家,从南总发家的时候就在南家工作了,这么些年,可以说是眼见着南总的生意越做越成功,房子越换越大,南家也是不断往金贵的地皮上搬着家。
下人来的时候,说南烟已经没气了,张妈怎么能不着急?
紧绷着头皮走到出事的地点,又听到说呼吸抢救回来了,只是人仍旧昏迷,张妈才把胸中憋着的那口浊气吐出来,当下连着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救护车喊了吗?”
“喊了喊了。”
“行,夫人来了吗?再去个人看看,把夫人请来。”
“好。”
安排妥了人,张妈方走到南烟身边去。
被捞起来的二小姐全身湿透了,衣服紧紧贴着,一张漂亮的小脸煞白,细细看,胸膛有轻微的起伏,人是活着的。
活着就好。
“这客人也太不懂事,夫人好心请她,走的时候拉着脸也就算了,还在我们门口寻死觅活的,真是晦气。”
另一个中年妇女在张妈面前嘟囔抱怨。
张妈抬眼看,是副管家孔姨。
张妈瞪她,压低了声斥责:“什么客人,你知道什么,她也是南总的女儿!”
孔姨和张妈的关系不错,不过孔姨比张妈晚到南家一年,有些事,自然就不清楚。
“啊?!”孔姨愣了,下意识张望了一圈周围,见着没人才又开腔,“可夫人不是只生了小姐一个吗?”声音不由也压低了下去。
“她是前头那个生的。”
“这……”
孔姨眼睛睁得溜圆,不敢置信。
南总有个前妻她是知道,但不是从来没见过嘛?
她来的时候,南家夫人就已经是姚盼香了,而且夫妻两个这么些年也恩爱,育有一儿一女……
孔姨低下头去打量南烟,见鬼的,还真从五官轮廓找出几分和南总的相似。
一时间听过的流言蜚语都窜上了头。
什么现在的夫人是小三上位,怀着孕结的婚,前妻当时也怀着孩子,离婚的时候和南总好一通闹腾,圈内都当笑话讲……
没成想,以前她觉得子虚乌有的事儿,都是真的?!
孔姨愣愣,看着张妈嗫嚅:“可这么多年不联系,她怎么是被夫人请上门的?”
张妈没好气:“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最近家里还不够闹的,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件事……”
话只说了一半,可四目相对下,再结合南家的近况,孔姨却听懂了。
诚如张妈所说,南家最近很闹腾。
原因也简单,南家的金龟婿出事了。
南总这些年苦心经营,好不容易带南家跻身进入上流的圈子,前年更是有了一桩喜事,直接稳固了南家的地位——南家和楚家订婚了。
楚家在圈子里是几代的豪门世家,向来行事低调,大家都说南总厉害,不吭不响的,竟然就找了这么好的亲家。
要知道,楚家那么多人,可偏订婚对象楚闻舟才是下一辈的继承人。
搭上楚闻舟,可就是直接搭上楚家,可不是厉害。
不过既然是高攀,话语权就不在南家身上了。
楚总帮小儿子定亲,小辈两个年龄都不大,也仅仅是口头协议,没有办订婚宴。
但即使是口头协议,圈子内大家都知道了,楚家也不避讳,这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本来是大喜事,可眼见着,中间又出了岔子。
那订婚对象,楚闻舟出了场车祸,据说,腿不能走路了。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楚家想给他找个贴心人照顾,一来二去,把婚事想到了。
好好的金龟婿变成了瘸子,楚家还来提亲,南总是应也不对,不应也不对。
南大小姐南绮真,见天的哭闹着不嫁,最近家里气氛很是低迷。
想了这么多,不过也就是一念之间。
再联想着管家张妈的话,孔姨心下骇然。
大小姐不嫁,南总又不好推了这婚事。
夫人这是准备找另一个南小姐垫背,把眼前的这姑娘嫁给瘸子啊!
这……这也太丧良心了吧?
“夫人,夫人不会吧?”孔姨喃喃,还是不敢信。
张妈瞧着孔姨的脸色,心知她已经转过来这个弯儿,悠悠道:“没瞧着大小姐这两天又开始打扮出去玩了吗,而二小姐刚出门就跳湖了……哎,再说了,哪个当妈的又愿意真把女儿嫁给瘸子?”
既然不愿意,自然要想一些非常的办法。
孔姨看着南烟心情复杂,一时间又觉得她可怜,一时间又替夫人为难。
这沉默的间隙,南夫人终于到了,跟着来的还有大小姐南绮真。
见人还有呼吸,南夫人让人去催救护车。
大小姐抱怨了一句:“不嫁就不嫁,寻死觅活的干什么,再说了,我们也没逼她!”
说到最后,明显的底气不足。
而这点抱怨也很快在南夫人冷峻的眼光下消了声。
不多时救护车来了,孔姨和张妈张罗着,将人送上去。
南夫人怕出意外,让她们一起跟着去医院。
慌乱中上了救护车,张妈发现没带钱,让孔姨回家去拿卡。
心神不宁的孔姨在下人用的储物室刚把钱包摸出来,门正拉开一条缝,外面声音传来,不由脚下顿了顿。
“在外人面前瞎嚷嚷什么?你以为我操心你的事儿容易?!”
“要不是她姨妈得这个病,她缺钱,而她的经纪约恰恰签在南家公司,我也拿捏不住她。”
“等她醒了,你以你的名义给送点钱过去,别为了点身外之物把人逼死了,我可给你说,你爸就你们两个女儿,她要是没了,这事儿我就真没办法了。”
“对了,你爸还不知道她在B市,这两天你……”
“一定要她心甘情愿替你才行……”
南夫人的声音由近及远,渐渐听不清了。
孔姨撞破夫人训斥小姐,后背都是汗,又在杂物间等了会儿,实在没声音,孔姨才从不打眼的杂物间走出来,匆匆往外去。
只是原本就不宁的心神,更动荡了。
*
南烟十分肯定,自己死过一回了。
死前她还在片场拍戏。
最后那一幕剧布置好的炸`药提前爆炸了,当时导演正在和她说戏,让她往里站。
然后眼前一片明亮,南烟感觉到呛人的烟雾和身体上烧灼的痛苦,不过也没有多久,身上就只剩下往骨子里钻的疼痛,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识。
再有五感的时候,人不能动,周围的声音却说她落水了。
总之这几天昏昏沉沉,感觉外界不断有人走来走去,手背上也是不断扎进输液针。
她是昨天才彻底从昏睡中醒过来。
而到今天,她还在艰难的接受一切。
她死了,死后穿书了。
说来好笑,她常年演女配,穿的却是女主角。
当然也没什么可庆幸的,除了美貌加成,这本书的女主角并没有什么金手指。
再者,这还是一本虐身虐心的虐文。
原身就是那个首当其冲的被虐对象。
如果落水是真的,那么她现在应该在这本书的开头。
这本书是南烟最近失眠,小助理给她念的睡前读物,全文南烟没听完,但是前十章南烟还有印象,留下印象的原因也简单——
复古狗血,开篇见虐。
一来就是女主被同父异母的姐姐逼嫁残疾订婚对象,被渣男主误会分手。
至于全书后半段,小助理给她说过一些,但不提也罢,左右不过老套路,不是恶毒女配就是奇奇怪怪的误会。
很无趣,也真的很安眠。
不过要是这些即将发生在南烟身上……
那就对睡眠很不友好了。
对了,她脑子里还有原身的记忆,但是很散,闹得她头很疼。
彻底的接受,估计还需要点儿时间。
她现在都是要专注去想,才会想起来。
比如原身被逼嫁,逼嫁的对象正是渣男主的小叔。
后妈给原身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原身正和渣男谈恋爱,因此出门离开后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后妈不知道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原身却觉得天都塌了。
走到湖边不看路的,踩到青苔就滑了下去。
她就来了。
南烟叹气,信了一辈子科学,最后栽玄学上了。
每每想到处境,她脑子就一片空白。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先缓缓,至少把原身的那些事儿记起来,再说后事不迟。
“咔哒”
门锁突然响了。
一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门外,他看着病床前的女人,又看了一眼病房门。
南烟后知后觉,他在看门前的病例卡,上面有她的姓名信息。
“我还以为看错了,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不客气推门进来,走近了,南烟发现对方很帅,莫名熟悉。
看到熟人,脑子里原身的记忆又开始翻腾,南烟不舒服皱眉。
“我联系你那么久,你经纪人和助理也问了,都不知道你最近去了哪里,你不会是看到了信息,故意在避开我吧?”
楚丰轩说到这个地方,想起来自己为何发信息,心中顿时怒火滔天。
口吻越发轻蔑:“有些事情,你以为你不回话就能算了?”
南烟不语。
楚丰轩看着对方,还是那张脸,又漂亮又纯,皮肤白皙,鼻腻鹅脂。
以前看是觉得清甜可爱,知道了那些事之后再看,总有说不出的恶心堵在喉头。
算是他以前瞎了眼。
一阵沉默,楚丰轩鼻息粗重,咬牙艰难道:
“南烟,我们分手吧。”
这一声却没得到回答。
楚丰轩怒极反笑,刺她:“怎么,舍不得分手?假戏真做上瘾了??”
“少了个人。”
女声骤然开口,清泠泠的。
“什么?”
南烟起身,淡淡道:“我说这里少了个人,魏心诺呢?门外?”
如果说开头迷糊,南烟听着熟悉的话也想起来了。
眼前可不就是这书的男主,原身的男友,楚丰轩么?
文章开篇,在恶毒女配的挑唆下,原身被男主误会,然后被分手。
南烟记得这一幕是有三个人的。
推开门去,和门外靠墙听得正起劲儿的女人四目相对。
南烟不哭不闹,还笑了笑:“这才齐了。”
而看着这诡异淡定的笑容,魏心诺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窜上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