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的毓庆宫正殿,突然传出一个喊声:“别走!!!”声音低沉嘶哑,包含了浓浓的绝望和占有欲。
外面当值的小太监被惊醒,快步走到门前:“爷,怎么了?”这位爷不喜欢别人近身,尤其是女人,洁癖特别严重,因此里间没有陪着的太监。
过了好久,久到小太监以为里面主子又睡下的时候,少年威严嘶哑的声音传出来:“没事。”小太监会意,轻声走开。
坐起来的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粗粗的牛尾辫垂在脑后,面容俊美,棱角分明。但过盛的容貌被身上的凶煞之气掩盖住,让人一看就只剩下心惊。
此时他满头汗水,顺着眼角留下来,那双幽深黑亮的眼睛在微亮的清晨中熠熠生辉,里面全是骇人的狂喜和独占欲。
从五岁开始的梦境,让他和梦中女子紧紧联系在一起,他的心告诉他,一定要找到她,抓住她,将她捧在心上。但他每次梦到女子的面容全是模糊不清的脸,怎么都看不见。
就在刚才,他一直问她是谁,女子转过身让他看清了她的眼睛,那一瞬间,他就将她的眼记在了心间,永不敢忘。
他紧紧地抓着手中散发着温润金光的佛珠,脸上表情似喜又忧,微喘着气,不知在想什么。
“外边的进来。”微哑的少年音响起,候在外面的小太监小心地推开门走进去,再轻轻地关上,避免进了风吹着主子。
小太监在靠床不远处站定,不再走上前去,恭敬地低眉垂首站立着,等待着吩咐。这位主子的安全距离就是五米,谁也不敢靠近。
坐起来的少年低着头,摩挲着佛珠,好像在汲取热量:“什么时候了?”
“回殿下的话,卯时三刻了。”小太监轻声回话,保证少年能听到。
之后就是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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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秀女一个个地按顺序走进皇宫大门,身后是各种表情的秀女的家人。
梵音在第一队第三个,跟着领路的姑姑走到一个小院里,姑姑回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谄媚也不高傲,毕竟这里的秀女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地位。
“各位秀女,我姓邓,你们可以叫我邓姑姑。这里就是你们以后要住的地方,之后会有人来教你们规矩。现在,收拾收拾吧。”说着点了梵音在内的三个人,其他人都跟着她走了。
这个小院里有六间房,三个秀女一人一间,她们各自带来的两个侍女两人一间。
几个侍女把屋子里的椅子擦干净拿出来让自家格格坐着,三个人坐在一起聊天。
经过介绍,梵音知道初选前的几天和她待在一起的两个女子,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可能这一个月都会住在一起。
两个秀女今年都是17岁,一个是赫舍里氏,她长相明艳大气的,身姿均匀,是当今圣上的母族之女;另一个是秀丽的伊尔根觉罗氏,身材苗条,与直亲王福晋同族。
“妹妹长得恍若神仙一般。”赫舍里氏眼中惊艳,对着梵音一顿夸奖,“怪不得我说没见过呢,要是我家有这样的人,也藏起来不让人看。”这几年京城满族贵族女子都喜欢在外郊游踏青。举办各种聚会,但没见过梵音,她觉得有点儿奇怪。
伊尔根觉罗氏也不自觉地点头,她一直在她前面站着,都没看到这么标致的人,汉书里的“美人如花隔云端”说得就是她吧。
“谢姐姐夸奖,姐姐长得也好。”梵音笑了笑,清丽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盛开的莲花,清逸绝伦,“我不喜外出,一直在家。”说着还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
赫舍里氏和伊尔根觉罗氏看到梵音的笑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不喊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担忧。梵音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又软,万一被指婚给哪个混账,这可怎么办?
“妹妹对自己的婚事怎么看?”伊尔根觉罗氏满脸关切,看着梵音,不自觉地就放轻了声音。
梵音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眨眨眼,“听我阿玛和额娘的。”
“那要是皇上给你指婚了呢?”赫舍里氏急了,身子前倾,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梵音,她就特别喜欢她,感觉梵音气息纯净舒服。
“不会的,”梵音摇摇头,摸了摸袖子,“额娘说我第三轮就会被撂牌子,自行婚嫁。”她阿玛当时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求了皇上,不给指婚的。
赫舍里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都松了口气,既然她这麽说,那富察家肯定都安排好了。
“恩,那两位姐姐呢?”梵音杏眼微睁,看着两人。
赫舍里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都笑了,整个小院都亮了起来,“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自行婚嫁。”
“恩,那就好。”梵音也和她们一起笑起来。
赫舍里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都很开朗体贴,梵音虽然不大爱说话,但她们都很照顾她,三个人相处的很愉快,直到中午吃饭才回房。
梵音带的是家里特意给她准备的会医术和会武功的两个小丫头,好保护她。会医术的叫时书,会武功的叫时夏,时书长相清秀,气质亲和;时夏长得很可爱,但力气很大。
时书和时夏已经把屋子打扫好了,梵音脱了衣服开始午睡。十几年的习惯了,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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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初选和二选都稳稳当当地过去了,五月初一,是最后三选的日子,而这时,几千秀女只剩下了三百人。
三百个人分批次都进入了大殿,殿上首坐着的是太上皇,皇上,皇后和太子,众人心中都很惊奇,不明白为何这几位大人物都来了,但能得见最上层的几位人物,大家都很惶恐。
几个聪明的秀女想到如今太子十七岁,正是适龄的年纪,那......太子妃要从她们中间出来吗?她们很激动,脸上都有了红晕,但强自按捺下来,让上首的人失了印象就不好了。
等秀女都站定的时候,何得柱尖细的声音响起:“赫舍里氏,年十七,......”赫舍里氏站出来向前两步走,“臣女赫舍里氏,拜见太上皇,皇上,皇后,太子。”
太上皇坐在正首,皇上和皇后坐在他左侧,右侧是太子,几个人看了看太子身上挂着的发着金色光芒的佛珠,没说话。
皇后夸了两句,撂了牌子。
陆陆续续地又上前几十个秀女,佛珠都没有反应,弘曜神色平静,只是双手握拳,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太上皇和皇上都看到了弘曜紧握的双手,内心叹气,当年大师说“有缘自会相见”,他们也不着急,想着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弘曜的福晋。
没想到,五年,十年,十五年,十七年过去了,弘曜福晋跟没影儿的一样,弘曜开始表现得风轻云淡地。
但时间长了,他整个人都开始急躁起来,整晚睡不好,因此这几年都鼓励女子外出,想着弘曜经常出宫,指不定那时候就碰上了。
想的挺好的,可佛珠死活不认人啊!
一个月前弘曜说梦到了女子的眼睛,是双杏眼,特别好看。
==这跟没说一样啊!
皇上都快愁死了,这儿子整天一张死人脸跟谁欠了他很多钱一样,身上煞气特别重,看谁不顺眼就开揍。
尤其是他那些在允禛后面的成家的叔叔们,看见一次就以“要和叔叔切磋”打一次,谁让他们如今都成亲了,而且和自己的福晋恩恩爱爱,看得人羡慕。
也不知道皇室是招了什么咒,太上皇给他的阿哥赐一个侧福晋就死一个,从上到下都是这样,还有那些宗室也是娶个侧福晋没过门就各种死,吓得大臣们都委婉表示:我们女儿多,但也不是这么个死法,太上皇就消停点儿吧,除了嫡福晋别赐别的女人了。
太上皇也很窝火,但也不得不认命了。
于是,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从皇室到宗室,一溜烟的后院基本就嫡福晋一个女人,有的纳了几个侍妾,但纳了之后不仅生不出孩子来,男人还经常倒霉,不是呛着就是噎着,严重的出门就被车撞。
久而久之,都只有一个嫡福晋了,因此整个京城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纷争不断。
贵女们都期盼着嫁入皇室,毕竟就只能娶一个女人,那日子多好哇!
皇上的兄弟开始还挺乐意的,毕竟太子嘛,和你切磋是看得起你,但连续一年后,都纷纷躲着他走。谁受得了啊!
他也不打脸,就照着身上哪疼打哪,关键是他们还都打不过他。
几个郡王和贝勒都来找皇上诉苦。
为啥不找太上皇?
因为有一次去太上皇那里请安的原十四阿哥恂贝勒哭诉被太子打,太上皇之前看到还很生气,听了理由后,气的骂他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直接把他撵出去了。
太上皇不管,找皇上,皇上能拉着你聊一晚上闲话,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停过。
得,这下大家都知道了,谁也不管,就这么邪性的长到现在。
皇上泪流满面,他不敢管啊,那小子有时候瞅他的眼神像是马上要上来揍他,他要是呵斥他,别说皇后整天跟他闹,太上皇那里都过不去,那咋办呢,捏着鼻子认了呗。
想想当年这小子刚出生他那兴奋地样子,恨不得回到过去打醒自己!
呸,这就是个要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