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所有老师都已经回到自己的班级队伍旁边, 空地上留出一个很大的空间。
只有方然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原地。
她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浑身发抖, 由于极大的恐惧无法站起身来, 仍然跪坐在地上。
方然朝着周毅的方向不断磕头跪拜, 口中念念有词, 似乎在求饶。
周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就是命。”
方然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这时, 于小君忽然觉得院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由于是晚上上活动课, 原本四周都有灯光打在院子里，还算明亮。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朝着四周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灯并没有被关掉, 而是换了颜色。
原本打出来的是白色的明亮光线, 此刻全都变成了红色。
这种光线照出来人眼光感度低，就会觉得整个院子变暗了。
不仅如此, 光线打到哪里，哪里就变成红色，原本白色的园服竟然变成血红色。
于小君只觉得诡异到极点, 她看见自己身上也是一片红。
再一转身, 旁边的那些孩子们身上脸上全都是红色的, 映衬着他们的诡异笑容，令人头皮一紧。
她来不及细想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只听得一阵惨叫声从场地中间发出来。
活动课一直有背景音乐, 节奏很快, 动感十足。
那惨叫声伴着这样的音乐，显得没那么突兀，甚至好像也不可怕了。
孩子们的脸上漾出笑容，有些甚至笑出了声。
于小君盯着场地中间，无法移开眼睛。
有什么东西从空地的地下钻了出来，看起来像是小草，又像是什么东西的触须，大概有一从。
因为红色光线的缘故，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这细细的东西围着方然慢慢往上生长，像利剑一样，刺穿她的身体，然后把她就这样慢慢托举到半空中。
方然的身体被穿透，她一边扭动一边痛苦地叫着。
有液体从她身体不断的滴落，到后来竟然像是几条细细的水柱一般，往下流淌着。
于小君心里面打了个寒颤。
那当然是方然的血。
音乐依然欢快而有节奏，方然痛苦的声音混杂在其中。
原本这应该是个非常血腥可怕的画面，但是有红色光线和背景音乐的干扰，现场竟然有种狂欢的错觉。
方然的惨叫声刚开始还很大，到后来越来越轻。
那些红色的水柱在下面的地面上流着，却又没有散开很远，看起来像是一大片积水。
于小君两腿发软，僵硬地站着。
她转头看了一眼孙雨莹，对方正直直地看着面前可怖的情景，一脸木然，眼底是兔死狐悲的壮烈和悲哀。
其他女老师也都是一样。
于小君终于明白，为什么孙雨莹说，她们不可能做朋友。
因为生存或者死亡，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刚才摔倒的人如果是她，后果不堪设想。
要不是因为刚开始她表现得弱小单纯，甚至还有些愚蠢，方然又怎么会对她放松警惕
方然的身体还在慢慢升高，她挣扎的幅度已经越来越小了。
那不知名的细长东西一直从地上往上生长，一直把她举到四楼的高度，停住了。
音乐声瞬间消失，场上陷入一片死寂。
于小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她清晰地听见方然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声音。
下一秒钟，方然的身体仿佛化成了烟雾，瞬间消失。
于小君只觉得如同下了一场暴雨一般，从空中降落无数细小的颗粒，落在她的头上身上，甚至脸上。
满天都是红色，一副烟雨朦胧的景象，映衬着红色的光线，像是下了一场红雨。
原本安静不动的孩子们忽然欢呼起来，在漫天红雨中手舞足蹈。
于小君终于明白了，“活动课是红色”这句话是多么残忍。
方然被那些细细的东西瞬间切割成无数细小的碎屑，散落在空气里，落在幼稚园的每个角落。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了。
孩子们仍然在欢呼雀跃，周毅对白启说道“吹一下哨子。”
白启面无表情地照做了。
场上立刻重新安静下来，这些孩子很快回到自己班级的队伍里。
“活动课结束，请各班有序带回。”
回去的时候，中班的孩子先走。
于小君看见中三班的孩子们，自己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朝着楼梯走去，丝毫没有失去老师的慌乱。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幼稚园根本不需要老师来管理班级。
回班之后，于小君一度不敢照镜子，生怕自己身上都是方然的血肉碎屑。
教室里的灯光是正常的白光，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园服是白色的，没有沾染一点痕迹。
再看看孩子们，衣服整洁干净，整整齐齐地坐着。
她鼓起勇气去洗手间照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异样，仿佛刚才的活动课只是做梦而已。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园里加了一次餐，接着孩子们自行到寝室去睡觉了。
于小君看了作息表，这里的时间跟普通幼儿园刚好是相反的。
午夜十二点就是中午十二点，这些孩子睡的是午觉。
她不想跟他们待在一个房间里，就独自一人坐在活动室里，脑子里还在回放活动课的情景。
忽然，她听见外面有人敲了一下门，接着房门就被推开了。
白启从外面走了进来。
于小君啊了一声，白启指了指寝室的方向，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走过来，小声说道“你还好吧”
于小君摇头“不太好，午饭都没吃。”
午饭是干炸扒皮鱼，肉炒土豆片，象眼汤和米饭，看起来超级好吃，可就是没胃口。
白启吃吃笑了一声“你嘴角还有一点炸鱼肉渣。”
于小君伸手抹了一下“我就啃了一条鱼，不算吃饭。”
白启又笑了一下，才继续低声说道“我的工作有巡视班级这一项，所以才能上来找你，等会儿看看能不能一下找阿炎。刚才的事情，他应该都没看见。”
于小君眼睛一亮“那你能上四楼吗”
她总觉得徐晨辉还活着。
“不能。”白启说道，“工作职责里面写的很清楚，只能在一到三楼。”
“好吧。”于小君叹了口气。
“你先别急，撑到天亮就好了。”白启说道，“这次是我计算失误，这幼稚园白天才是可以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