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欧维尔只呆了两个小时就回国了。
医护人员们对神秘雇主很好奇, 但很不幸他们都未能见到他的真容。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他花如此大的代价准备最顶尖的生产环境, 却抽不出半天时间来陪伴年轻的孕妇, 说明这个孩子一定是他见不得光的秘密。
医生们也不能太过于投入思考这件事。
房间外有冷漠的雇佣军守着, 他们像秃鹫般徘徊, 用凛冽的视线警告他们不要越界。
所有医护人员必须严格遵守保密协议。
不追问, 也不传播。
很快,到了预产期那天。
卡兰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以为自己已经在一个月内收拾好了情绪, 能应对任何恐怖未知的情况,但是她没有。
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其次, 这个混血儿即将面临的完全无法预知的未来, 和生下孩子之后她可能会遭受死亡的威胁,这些才是最压抑的问题。
当卡兰躺在手术台上, 被刺目灯光照耀时, 她觉得自己已经濒近天堂了。
虽然她不信教。
“别害怕。”有一名医生低声安抚她, “你会没事的,我们的准备很充分。”
希望如此。
卡兰闭上了眼。
希欧维尔在前往国会大厦的路上收到通知, 手术开始了。
从这时起他的神经就莫名紧绷着。
等抵达国会, 首相进行演说时, 希欧维尔还一直在低头看表。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边始终没有传来手术成功的消息。
一般剖腹产要多久
一小时两小时还是十几分钟就完成了
有没有遇上麻烦
首相用一种单调乏味的语气进行演说“如果说必须要用一种手段来维持帝国的团结统一, 我相信那不是种族主义, 不是暴力歧视, 不是”
希欧维尔听见清脆的敲打声。
首相声音微顿。
不远处, 雪诺的钢笔掉在地上。他旁边的子爵起身去捡,雪诺回头朝列席者们微笑致歉。
后排闪光灯亮了无数次。
希欧维尔在内心嗤笑他的张扬,同时又低头看了次表。
首相清了清嗓子,平稳地将演说继续下去“不是奴役压迫,而是包容。多元造就统一,多样带来繁荣,与其制造矛盾、加剧矛盾,不如想想如何缓和矛盾。我们可以从战后的经济发展曲线看出”
希欧维尔手机响了。
子爵给了他一个“你也要为难首相吗”的奇怪眼神。
他觉得白银公会让铃声响一会儿,然后挂掉,再像白雪公一样假惺惺地致歉。
出乎他预料的是,希欧维尔直接离开了坐席。
“请继续。”希欧维尔抬了抬手,对首相做口型。
首相将演讲稿按在台上,把它的边缘搓得微皱。
后排相机的闪光灯像疯了般闪烁。
小小的议论声响起。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明天头条会是“首相为自由平等慷慨致辞,保皇党一怒之下当众离席”。
希欧维尔在车里接起电话,医生用迅速而难以辨认的共和国口音说了一大堆。
“手术顺利”
希欧维尔牢牢抓住了关键词。
那边电话挂断后,他突然觉得渴得过分。
他意识到从早上开始,他就没怎么吃东西,也一直没有喝水。甚至刚才首相那堆关于人人平等的屁话也没有激怒他,因为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从车载冰柜里取出一点水喝下后。
手机又叮叮叮地响了几声。
医生给他发来新生儿的照片,他瞟一眼就删掉了。
照片上是个尚未长出毛发,被裹在白色毯子里,脸上又红又皱的小怪物。
他又喝下一口水,等待差不多时间。
没有下一张照片发过来。
也没人主动告诉他孕妇怎么样了。
“您还要回到会议上吗”前排的管家问道。
“是的是的。”希欧维尔理了理衣领,“我先回去,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
“所有消息都转达给您了。”管家恭谨道。
希欧维尔的手顿在最上面那颗扣子上。
“所有”
他们没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是的,手术顺利。”管家说道。
希欧维尔继续把领带调整好“那什么时候回到国内”
“今晚八点左右。”
好极了。
希欧维尔看了一眼石英表,现在是上午10点。
还有十个小时。
卡兰一直没有醒来。
她稍微恢复意识后,第一件感觉到的事情就是痛。
眼前全是黑暗,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身处亡者的世界。
大概过去五六分钟后,她才渐渐恢复理智。
她在病房里,身边没有孩子,也没有看护者。
她想撑起身体,但是每动一下都痛不欲生。这种痛苦又牵动她心脏的痛苦,她渐渐有些喘不过气。
“她醒了她醒了”有人叫喊道。
很快,急促的步伐抵达卡兰身边。
一个亚麻色头发、看起来几分眼熟的女医生开始为她进行检查。她身边跟了几个白大褂、看起来是实习生的年轻人。
“瑞贝卡”卡兰头很晕,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是的”女医生诧异地看向她,“你知道我是谁”
她们只在荆棘鸟庄园门口见过一次。
那时候卡兰坐在车里,面孔藏于阴影当中,瑞贝卡并没有认清。
卡兰勉强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我为什么在这里等等,这是哪里”
瑞贝卡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一位实习生熟练地给她按压眉骨和头部。
瑞贝卡温和地告诉她“你在我的研究所里。”
研究所
是希欧维尔家捐赠的那家,专攻心脏疾病的研究所。
“昨天半夜,一辆车以超过二百迈的速度把你送了过来,我相信你那时候已经一只脚踏进地狱了。幸好送达得很及时。”
瑞贝卡语气里有几分庆幸。
她继续道“你不知道你在昏迷期间濒死过多少次,整个研究所都觉得你是生命的奇迹。你真的很顽强。”
卡兰把手伸到肚子上,腹部平坦。
她微微皱起眉问“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