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兰趴在窗户上朝下看。
双子塔算得上庄园最高的建筑物了, 远方一切尽收眼底。由于湖水和森林的分割, 庄园形状并不规整, 看起来有点像展翅的飞鸟。
据说那是荆棘鸟。
希欧维尔家的族徽、纹章、传家之宝, 还有这座庄园, 到处都是荆棘鸟的意象。
但是世界上并没有这么一种鸟。
它是幻想生物。
是像独角兽、龙, 这样的存在。
它比大部分象征都更柔弱,卡兰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强盛至极的家族会以它为意象。
夜晚, 希欧维尔来到塔中。
他看见卡兰把应急灯放在桌上, 用铅笔涂抹一些草稿。她的速写不错,只是受手上的伤拖累, 看起来比较粗糙。
“你在做什么”希欧维尔站在她身后, 将她的铅笔抽走,然后微微俯低身子, 凑近看她的画。
他的侧脸在灯光中美丽无暇, 只要稍稍偏头, 嘴唇就能碰到卡兰。
“庄园”希欧维尔一眼认出了草图的内容。
卡兰皱着眉想抢回笔,希欧维尔抬起手, 引诱她主动靠近自己。
“是庄园。”卡兰索性放弃了。
她已经去过花园、湖畔、教堂、双子塔、马场, 这些都是庄园的标志性建筑, 可以帮助她拼凑出庄园的完整形象。
“你还想画个地图逃出去吗”希欧维尔把她的笔放回桌上, 撑桌讥笑道。
卡兰平和地说“我只是在想, 它是不是荆棘鸟的形状。”
湖是张开的翼, 森是锐利的爪, 双子塔是圆睁的眼, 赛车道里延伸出口衔荆棘的喙。
卡兰微微侧头,看向希欧维尔手里的权杖。
权杖上也有一只纯金荆棘鸟。
希欧维尔低头查看时,忽然留意到卡兰的前襟。
她穿着白色长袖布裙,内衬是纱质的,有几分浸水的湿痕。她刚生下孩子不久,但是没有哺乳。之前研究所会给她用吸奶器缓解胀痛,现在
卡兰忽然拉开椅子跑了。
希欧维尔将过分发散的思绪收拢,慢吞吞地问道“你刚才问我什么”
卡兰脸上有几分耻辱尴尬。
她知道希欧维尔刚才在看什么。
她小声道“我想知道荆棘鸟的事情。”
“为什么在意呢”希欧维尔漫不经心地用指节轻敲手杖。
“我想了解你。”卡兰诚实地说道,“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她在激怒他吗
希欧维尔可不会再让她轻易操纵自己的情绪。
他平静道“我也想知道一件关于你的事情,你愿意诚实地交换吗”
“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
卡兰犹豫着答应了。
“很好。”希欧维尔微微颔首,在她原本的座椅上坐下,优雅地抬膝叠腿,手杖靠在桌子上。
他告诉卡兰,荆棘鸟是一种幻想生物。
它一生只唱一次歌,但是歌声比其他任何生物都来得美丽。
“从离巢开始,它们将用尽毕生时间寻找荆棘树,然后在树上栖息,用尖利的刺扎透自己的身体。在最饱受折磨、最濒近死亡的时候,它们放声歌唱。”
世上最美丽的歌喉,用最残忍的痛苦换取,一生只唱响一次。
这是个相当符合希欧维尔式审美的残酷故事。
卡兰相信了他的话。
她问道“你的问题是什么”
“我的问题是”希欧维尔伸出手,安静地摸到卡兰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摩挲,“你愿意为我歌唱吗”
卡兰被一股从头窜到脚的寒意笼罩了。
“我不”
希欧维尔掐着她靠近,亲吻她的嘴唇,将她的话悉数咽下。卡兰咬了他,他并不动怒,只是掐着她的下巴,沾着血液,继续像蛇一般纠缠。
过了好一会儿,希欧维尔松开她,哑声问“你是否需要帮助”
他的视线低低落在她前襟。
卡兰愤怒地环住胸“闭嘴,你这个变态。”
没有孩子喂养,母乳饱胀确实会让她承受折磨。
希欧维尔从容地松开她。
“房间里藏有一个监控。如果你自己忍不住,解决了,我会看见的。希望你忍得住。”
他低哑地笑起来,倒不是平时那种讥嘲的语气,但确实带着几分被取悦的快乐。
“你”卡兰胸口剧烈起伏着。
希欧维尔的笑容收敛了一点,他走过去,拍拍卡兰的背,从后颈一直抚摸到腰。
“不要生气。”他将嘴唇贴近她耳边,“明天我们还可以继续商量。”
他又按了按卡兰的肩,然后直起身子,大步离开。
卡兰一个人呆在空旷的高塔内,过了好久才平复心绪。
今夜,希欧维尔没有强迫,没有朝她宣泄怒火,甚至让进行到一半的调情戛然而止。卡兰却不得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为“荆棘鸟”和他的“帮助”而忧心。
他太狡诈强大了。
他不需要去控制她。
只需要不断向她暗示这种控制权,就可以摧毁她的内心,重新得到支配的力量。
卡兰开始四处找寻监控摄像头。
但是几个小时后,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卡兰意识到,这也是希欧维尔的策略之一。
她没找到摄像头,会担心自己被偷窥;她找到了摄像头,会担心还有没有别的。
也许这里根本就没有监控。
希欧维尔想告诉她,牢笼是永远存在的。
他只要用一个不存在的概念就能把她困住。
卡兰心中涌起愤怒,她将那张庄园草图撕毁,揉成一团,狠狠扔到角落里。
该死的荆棘鸟。
她还得在这座高塔上呆好几个月。
希欧维尔已经答应让她在春季入学,他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掩饰发色,要么远程函授。
卡兰跟他来回拉扯,据理力争,最后才达成约定她会像穆斯林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并且戴上假发去学校,但她必须要见一次自己的孩子。
“你可以每周见一次。”那时候,希欧维尔用毫无波动起伏的语气告诉她,“不过恐怕你没法跟她交流。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遗传问题,她可能需要在重症监护室呆几个月甚至几年,直至进行心脏移植,完全脱离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