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兰委婉地拒绝了瑞贝卡。
她已经在研究所接受过很多次检查了。
她现在的情况是, 不做手术无法痊愈, 做手术则要承担巨大的死亡风险。至于心脏移植, 那更是难事,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器官来源, 也无法预料换心后的排异反应。
现在她状态稳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手术的必要性也会一点点增加。
瑞贝卡见她坚持拒绝检查, 只能另找话题“对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的丈夫在医学院任教。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也许你可以从他这里获得学业上的帮助。”
卡兰对瑞贝卡表示感谢。
她看了看瑞贝卡发来的名片。
科伦波费曼博士, 医学院教授,硕博导师, 帝国皇家医学协会终身荣誉会员他有很多漂亮头衔, 但是年纪很轻, 可能不到五十岁。
卡兰看学校的教职工名单,和他差不多成就的医学院教授早就不止五十岁了。
她斟酌很久, 发了封邮件给费曼博士。
也许是他太忙了, 卡兰等了几天都不见回音。
她刷了刷社交软件, 看见蒂琳夫人分享的海岛度假vog。
他们在一片私人岛屿上, 阳光灿烂, 天气温暖。孩子们冲浪, 堆沙堡, 自由潜水, 拍摄各种水母和鱼群。大人们则乘着游艇兜风,在海上沐浴阳光,品尝红酒。
照片里,所有人都看起来很愉快。
评论里也大多是羡慕赞叹。
真希望我也能有这样二十年如一日的美好爱情。
能来个人告诉我,照片上的项目大概一共要花费多少钱吗
难以想象的贵族式生活,以及难以想象的贵族式爱情。
蒂琳夫人还晒出了镶有硕大蓝宝石的项链。
配字如下这是“亚特兰蒂斯之心”,由世界上最大的天然蓝宝石切割而成,有着和他一样的深邃美丽之蓝。我会戴着它拍摄20周年结婚纪念照。
蒂琳夫人似乎没有离婚的打算。
希欧维尔好像也没有。
卡兰又开始想吐了。
她能揣测希欧维尔想要二者兼得的贪欲。
但为什么蒂琳夫人不想离婚呢
她的丈夫可是在高塔里囚禁了一个年轻姑娘。
她就住在这个庄园,没理由不知道这事儿。
她为什么还能毫不在意地秀恩爱
卡兰放下手机,长叹一口气。
她不能再细想这些事了,真是越想越令人反胃,还不如趁希欧维尔不在,多补补这学期缺落的内容。
她刚翻开书,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奇怪的轰响。
有点像什么东西撞上高塔的声音。
卡兰合上书,试图从窗户往下看,外面黑漆漆的。她离开卧室走到双子塔之间的走廊上,这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外面夜色茫茫。
几个保安打着手电从草地上狂奔而来。在他们面前,一辆银白色跑车笔直地撞上了塔门。保安跑到后,从车上拽下来一个醉醺醺的金发男人。
他看起来体型消瘦,头发枯黄蓬乱。一身名贵的西服又皱又塌,被他穿得像流浪汉似的。
卡兰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几分钟后,急救站的医生也到了。他让人把金发男子抬走,然后保安把车停去了车库,仆人们检查了一遍大门,确定没有破损后才离开。
半小时不到,喧嚣就平静下来。
能开车进荆棘鸟庄园的,一定是希欧维尔家族的远近亲戚。可希欧维尔家大部分亲戚,不都在海岛上度假吗
卡兰回房间,拿起刚放下的手机,又翻开蒂琳夫人的相册。她在一张前年的圣诞节家庭合照中找到了刚才的金发男子。
这人真奇怪。
卡兰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然后迅速埋头课本,忘了这回事。
第二天早上,她被接连不停的电话惊醒了。
卡兰迷迷糊糊地按下接听“谁”
“你在塔里好好呆着吗”
希欧维尔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她的耳膜。
卡兰差点把手机摔掉,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边穿衣服边问“怎么了你要提前回来吗”
“不是,你有在塔里好好呆着吧”
“我可没别的地方能去。”
“很好。”希欧维尔终于恢复了正常音量。
他简洁地跟卡兰说了遍情况。
昨天,蒂琳的某个远房堂弟醉驾冲进了庄园。
他从小在共和国长大,与戴维斯家族的关系不远不近。但是因为他的父母早逝,所以每年圣诞蒂琳都会邀请他共同渡过。
“那他不是应该在海岛上吗”卡兰问道。
“没有,他弄错地方了。”
蒂琳还在好奇这位堂弟为何没来呢。
“他酗酒,还可能吸毒,回国时不太清醒,就跑来庄园了。”希欧维尔继续说,“不要再打断我,我得说几件事。”
卡兰听他讲完。
这位堂弟名叫赛勒斯,前几年还是个正常纨绔,近些年越来越恶劣了。蒂琳让他在庄园住几天她也不希望有个瘾君子来破坏自己的圣诞宴会。
“他呆在庄园里的时候,你不要出门,明白吗”
卡兰随口应下“我出不了门。”
希欧维尔的告诫是有道理的。
几天后的某个傍晚,卡兰准时下楼去拿自己的晚餐,刚到楼下就听见高亢的呼救声。
石门半开着,饭菜都倒在地上,送餐的女仆试图挤进来。她看见卡兰,卡兰看见她,两人同时一怔。
然后,卡兰看见一双苍白如蛛腿的手掐在了女仆脖子上。
“我可盯你好久了,小妞,你这屁股扭得真带劲”门被推开,一头金发,脸色青白,看起来极为消瘦的男子掐着女仆走了进来。
是塞勒斯。
蒂琳夫人那个远房堂弟。
也是希欧维尔提醒过要避开的人。
“救”女仆发出一声呜咽,试图求救。
塞勒斯这才看见楼梯上的卡兰。
她穿着蓝色长裙,白蕾丝内衬,喇叭袖下露出一节细细的手腕。下摆是精致繁复的玫瑰夜莺刺绣。
从下往上看。
裙摆无辜飘摇。
白色丝袜轻轻勒进肉脂之中。
黑发,红唇,雪肤。
她正站在禁忌边缘一点点的位置,让人过目难忘。黑眸中散乱又惊诧的视线,在昏暗古堡中看起来像受惊的鹿。她比塞勒斯在任何宴会上见过的黑奴都更自然诱人。
塞勒斯松开了女仆,眼神像老鹰般看着卡兰“没想到希欧维尔还藏着这个。我以为他的品味不会这么”
“低俗”卡兰眨眼道。
她把手背过去,给希欧维尔拨了个电话。
但是这个电话很快被挂掉了。
他可能在某个不太方便接电话的场合,比如饭前祷告。
“低俗不,我会说低龄。”塞勒斯似乎笑了一下,眼神里更多是不加掩饰的兴趣,“没人会说希欧维尔的品味低俗,是他在引领整个帝国上流圈子的品味。他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他朝着卡兰走来,步子不大,但是非常有威慑力。
卡兰立即转身跑向上层,但她很快感觉到了心脏承受的压力,不得不放慢速度。塞勒斯追上了她,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按在扶手之上。
“你最好不要。”卡兰冷冷地看着他。
“我怕什么我是贵族,你不过是个奴隶啊”塞勒斯痛呼一声,转头看去。
女仆拿着刀叉追了上来,在塞勒斯的后背捅了一下。她脸上充斥着惊恐“放手,你怎么敢碰希欧维尔家的财产”
“财产这个词只有主人家才配说,你算什么东西前几天我撞坏了双子塔,你瞧见有人说我吗”塞勒斯冷笑一声,抬脚把女仆踢开了。
这下是下了死劲,女仆滚出去十几阶,直到撞上转角才停住。
她的头撞上栏杆,发出巨响,卡兰意识到眼前的贵族和希欧维尔并不一样。
他是不会掩饰暴力倾向的。
塞勒斯解决了女仆,迅速转身压着卡兰,开始解衣服。
他面色透出不正常的潮红,卡兰信了他嗑药这个说法。他的眼神非常癫狂暴戾,卡兰一挣扎,他就揪着她的头发扇她耳光。他狠狠踢打她的下腹,往死里掐她的脖子,进入她的渴望跟殴打她的渴望差不多强烈。
卡兰觉得自己头皮刺痛,眼睛里都是混乱的红色。
“啊”塞勒斯正要解皮带,又被挣扎着爬起来的女仆捅了一刀。
这两刀都捅在背上,被冬衣一隔,如同搔痒。
塞勒斯彻底被激怒了,他扯着卡兰的头发,把她往栏杆上狠狠磕了几下,想把她打晕。然后他又转头提起了女仆,直接抽出皮带把她掐了个半死。在女仆快咽气的时间,他试图侵犯她。
卡兰视线模糊,勉强摸到女仆掉在地上的餐刀。
她心脏中悸痛感很强,每一步都摇摇欲坠。
在塞勒斯整个人压到女仆身上的时候,卡兰也整个人倒在他身上,用手里的餐刀插穿了他的喉咙。
喷溅的血呛进气管里,塞勒斯没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就死了。
女仆已经被打晕过去。
卡兰满头是血,双手又湿又黏,一个接一个打希欧维尔的电话。
他可能在游泳。
或者潜水。
也可能在做日光浴美黑。
总之,他的手机不在身边,或者他不方便接电话。如果继续打下去,他说不定会很生气,但卡兰一直在重复这个机械动作。她大脑缺氧,心跳极快,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满地血腥。
卡兰一共打了八个电话,希欧维尔才接。
“什么事”希欧维尔听起来非常冷漠。
“我杀人了。”卡兰的声音很平静,手却抖得厉害,“那个什么塞勒斯。”
电话那头沉默了可能有一个世纪之久。
“你先离开现场,我两个小时之内就到。”
希欧维尔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