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肾?”
戚北落几乎是在一瞬间, 将眼睛瞪到最大,掏了掏耳朵,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才二十岁,正当壮年, 腰膝俱都强健有力,肾精更是毫无亏损之状。今日去校场练兵时, 他还能以一敌三, 半点不虚, 怎的就要吃这劳什子来补身子了?
便是前些时日, 床笫间, 她不是还很受用么?怎的忽然就想起这出了,母后竟也跟着她一起瞎胡闹,这都怎么了?
顾慈见他愣在那,久未动作, 料定他会错意了, 红着脸瞋瞪道:“哎呀, 我不是说你不行。”
戚北落面色一沉。
她慌忙捂住嘴, 讪讪吐了下舌头,挨到他身边, 攀住他手臂, 边摇边撒娇。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是母后告诉我的食补偏方,有助于受孕。不单单你要吃,我也要吃,咱们得一块补。母后当年, 就是靠这偏方,怀上皇姐和你的。”
“算我求你了,你就吃了吧,好不好嘛?”
顾慈一再恳求,娇嗓甜如蜜,将碗端至他面前,望着他,两眼晶亮。
戚北落眉毛皱得更紧,迟疑了下,尝试着凑近细嗅,一股恶心感顿时从胃里奔至喉咙中,忙不迭推开她的手。
“你确定母后不是在故意作弄我?”
“怎会?我请太医看过这方子,的确大补。就是味道......”
顾慈眼神躲闪了下,旋即又直视他的眼,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味道也不错,我尝过了。再说父皇当年都吃了,你怎的就不能吃了?”
戚北落狐疑地瞧了眼粥面,黑黝黝的汤面忽地冒了两个泡,他立即摇头如拨浪鼓。
四面安静下来,顾慈不说话,就这么望着他,红艳艳的小嘴噘成一朵牵牛花,眉梢眼角失了轻俏,慢慢耷拉枯萎,清润的眼眸泛起朦胧水色,轻盈如一层薄纱,不知不觉就将他包裹进去。
到底是躲不过啊......
戚北落喟然长叹,揉了揉额角,接过碗,心里还有些犹豫。
几日前小姑娘听到太医说的那句“不利生养”时的神情,又跃然脑海间,搅得他心头钝钝抽疼。
实在不忍再叫她失望,他举起勺子,硬着头皮大口吃起来,起初还能嚼两下,到最后干脆连嚼都不嚼,直接改生吞。
最后一口羊肾肉入口,他仰靠在椅背上,一手捂嘴,一手搁在桌上紧攥成拳。
“可以了吧?”
顾慈看着空碗,喜不自胜,屁颠屁颠跑到他旁边,讨好似的帮他捏肩捶背。
红酥手柔柔抚去疲惫,戚北落缓过神来,掀开半幅眼皮瞧她。
小姑娘欢喜的模样像一颗糖,沁甜他的心,方才那点苦难当即被抛诸脑后。
温饱思那啥,适才被浇灭的热潮又如雨后春笋“蹬蹬”冒头。
他攥了攥手,缓缓伸向她柳腰,“慈儿,我们......”
掌心忽然一满,他低头一瞧,赫然又是一碗黑黢黢的东西!
“母后说了,方才那碗粥只是开胃菜,接下来这几样才是重头戏。”
顾慈笑眯眯地揭开面前碗盖。
戚北落咽了下喉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猛地倒吸口冷气。
红木圆桌上整整齐齐一排汤水,鹿肾汤、猪腰子......大碗小碗,应有尽有。
浓烈的异味扑鼻而来,戚北落身不由己地拼命往后缩脖子,苦笑了下,“慈、慈儿,这些都要我一个人吃?”
顾慈直视他的眼,真诚地点了下头。
戚北落捂着肚子,胃里好似在大闹天宫,唇角抿得笔直,“慈儿,你方才不是说,你也要补吗?怎的就光我一个人吃?”
顾慈点头,指了下桌子对面,“对呀,我也要补,那些都是我的。”
戚北落转目看去,眉梢冷不丁一抽。
红木桌上以缠枝花青瓷瓶为界,分开两边。倘若说他这边是洪水猛兽,那她那边就是花团锦簇。
玉盘盛珍馐,俱是拿黑豆、莲子等物做成的小食,每碟都精致如画,拼在一块,还凑出了四季风景。
“慈儿,你这也......”
“怎么了吗?”顾慈偏歪脑袋,柳眉微蹙,两道清丽丽的目光脉脉投向他。
戚北落喉结翕动,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给咽回去。
“没怎么,挺好的。”
“那赶紧趁热吃吧,凉了可伤胃。”
顾慈笑盈盈递上筷箸。
戚北落摸了摸已经元气大伤的胃,挣扎许久,终还是败给她饱含期待的目光。
满满一桌肾肉,他也不知是怎么咽下去,最后一口下腹,他仰靠在椅背,忙捶拍胸膛,长长松口气,仿佛去了半条命。
腹内似比刚才闹腾得还要厉害,他眉心微蹙,欲起身去净房,眼前忽然一花,伴随袅袅幽香,一团温软轻飘飘入怀,随他一道坐回椅上。
带起的暗风,撩动莲花烛台上灯火摇曳,光晕缩小,只堪堪圈出这方寸之地,仿佛这偌大的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二人。
戚北落脑袋空白了一瞬,背脊绷得笔直,艰涩地吞咽了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慈儿,你......”
一根玉指突然抵住他唇瓣,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话语都堵回他嘴里。
戚北落浑身发软,恍惚生起一种窒息感,垂眸。
朦胧光斓中,她玉指纤纤宛如青葱染豆蔻。
戚北落越发口干舌燥,下意识抿了抿唇瓣,可她却狡猾地溜走,他只尝到唇边留下的些许女儿香。
只一点残香,就成功拨乱他心曲。屋子里的地龙,似乎也比刚才更燥热一分。
灼热的气息透过层叠的衣料,扑面而来,顾慈瑟缩起脖子,面颊控制不住飞满红霞。
早间她去长华宫请安时,岑清秋特特将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只留她一人说话,讲了许多闺中密术,听得她面红耳赤,心跳隆隆。
要她学会去勾引男人?
两辈子加一块,她都没考虑过这些事。且她打小熟读经史子集,心里那道坎就更难跨越。
可,孩子......
顾慈心神一荡,眼前似出现一个同她和戚北落模样相仿的孩子,正眉眼弯弯地朝她笑。
她咬了下唇,颤巍巍地伸出手,探入他袖口,顺着他坚实流畅的小臂线条轻抚、画圈。
扬起娇面,红唇慢慢凑近,还差一分就贴上他的唇,曼声道:“北落......哥哥......”
媚眼如丝,呵气如兰,交结纠缠成一缕无形的牵丝,一下勾走他三魂七魄。
腔子里的火陡然冲开最后桎梏,戚北落再克制不住,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下。
顾慈偏开头,推开他,娇嗔瞪道:“别、别在这啊......”
戚北落眉梢一挑,手上松了力道。
顾慈趁机从他怀里钻出,简单理了理微乱的衣襟,要往屋里去,回眸却见他还坐在原地,支着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大言不惭道:
“不在这,我不知该去哪儿。”
挑逗之意,不言而喻。
顾慈脸上更烫,咬着樱唇狠狠跺脚,剜他一眼,还是乖乖过去,牵起他的手,引他往里屋去。
可才刚至床边,她便霍然被推倒。山一般的身影随之压下,一双眼睛却莹莹泛光,缱绻无边。
顾慈被这层光团团罩住,娇羞地撇开脑袋,迟疑片刻,心一横,又仰面大剌剌迎上。
素手贴着他半敞的衣襟,游移而上,缓缓勾住他脖颈,轻轻一发力,两人便一块滚入这绣着百子千孙图的锦被中。
帐子落下,天地只剩此间一隅,热潮紧贴肌肤,汹涌在彼此呼吸间,既紧张又兴奋。
可情意正当浓时,身上之人却停在那,不动了。
顾慈茫然睁开眼,却见戚北落飞速从她身上翻下,扯开帐子疾奔入净房,随后便是一阵呕吐声。
顾慈匆匆掩了衣物,赶去看望。
戚北落把什么都吐了,虚弱地靠着墙,脸色惨白如纸。
见顾慈过来,他眼神微微闪烁,语气有些虚弱,“慈儿,我、我不是故意的......”
似怕她生气,他忙补了一句:“就算没有这些,我也可以的,真的。”
双目灼灼望过来,一瞬不瞬,笃定中还夹杂着浓浓的求生欲。
顾慈一怔,简直要被他逗笑,扶他回床上躺好,给他倒了杯温水。
戚北落盯着杯盏,不敢接,抬眸小心翼翼地把她望住,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犬,在主人面前耷拉着耳朵不敢妄动。
顾慈不禁笑出声,摸摸他脑袋,“我没生气,喝吧,这就是一杯水,没有旁的古怪之物。”
低头啄了下他的额,“我以后再也不逼你吃那些了。”
戚北落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这才接过杯盏一口饮尽。
帐子再次落下,两人回到床上,什么也没做,只静静相拥而睡。
月光如水,透过帐子,照映在戚北落安静的睡颜,英气又不失清逸,如一泓秋水名剑隐入鞘中,却疲倦至极。
顾慈侧身看了会儿,欢喜又心疼。
大约是近来政务太过繁忙,他夜里总是沾枕就着,白日亦很难睡醒,即便醒了,人也恹恹然,连带自己也时常困倦难消,身上总乏累得紧。
还是不要逼太紧,顺其自然吧,他们还年轻,把身子养好了,孩子总会有的。
她如此开解自己,心中到底还是落下根刺,撑起身,悄悄啄了下他鼻尖,躺回窝里,盍眸入睡。
月影乱人心。
睡意朦胧间,她忽被人圈住腰肢,带入一个炽热的怀抱。喑哑的声音,合着温热鼻息,绵绵喷洒在她耳畔。
“慈儿,我好像吃积食了,得活动活动。”
边说,一只大手边绕到她胸前,簌簌解开系带。
顾慈睫尖一颤,缓缓睁开眼,侧过半张脸,正对上他深邃幽暗的眼,像是被蛊惑一般,才歇下去的念头又被勾起,却故意打趣。
“你不是才刚吐干净,怎的还能积食?”
那手骤然一顿,系带亦被他不慎拧成死结。他试着拽了下,结就更紧了。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顾慈忍笑,即便不看他,也能想象出他眼下窘迫的模样。
睡意全散,她索性转身,继续追问,“怎的不说话,为何就积食了?”
戚北落却不答,先一步翻身压下,黑夜中,凤眼凛凛晃着幽光。
“那我肚子饿了,方才没吃上好的,现在得来顿好的。”上下溜了眼,眸光越发迷离。
“就来顿肉!”
就听“嘣”的一声,打结的系带被直接拽断,顾慈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低头,狠狠叼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吃肉,也不怕真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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