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进去之前, 赵成恒还是伸手测试了一下, 没有异常。有了精准准确定位之后,显然这就是一扇链接两个安全空间的普通的门。
柳暗花明又一村,形容的就是在场几个星际人类全部的心情。虽然才三天,这个时间是据水井上面一直没下去的胖子所说的。就那么一会儿,他们其实在水下待了三天。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回归正常的轨道了。
“走吧。”周陆离整理了一下衣服, 收起了表情。
神乐看了眼灼灼, 又看了一眼躲在一边苦巴巴观望状的肖晨风,眉头皱了一下。想想,对胖子赵成恒他们仨说:“你们先走。”
反正门就在这,跑不了。
胖子拍了一下神乐的肩,率先爬进去……
他爬,爬——
……卡住了。
孟武/赵成恒/周陆离/神乐:“……”
“我就说这个门造型鬼畜了一点吧, 还嫌我比比!”孟武控制不了他的马后炮,直接就开怼了,“看吧, 这不就卡了一个?”
“胖子, 你真的要减肥了我跟你说。”赵成恒好特么头疼。
“你一个人就堵死了两个空间的路, 我该说你牛逼呢?还是牛逼呢?还是牛逼呢?”一个两个的, 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那边的空气质量还好吗?还有桑德克勒醒了没?醒了就让他拽你。没醒, 你就把他打醒, 然后让他拽你。快点!”
说完,他直接抬脚往死里踹胖子的屁股,用力地把人往里面怼。
然而胖子的屁股实在太大,不动如山地卡得死死的。
孟武看了眼他没什么表情的偶像,深觉丢人。连忙上来,帮忙踹。
胖子的头伸在那头,屁股卡在这边,一边半截,这么呜呼哎嗨地叫起来。可是桑德克勒这傻叉今天凌晨才结束红白蓝混战,特么睡得雷都打不醒。胖子就卡在离桑德克勒两只胳膊的距离,伸着胳膊,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特别的想死。
“叫你减肥你不减!你看看,卡你一个人,祸害千万家!这就是血与泪的教训!”
一直看热闹的灼灼倒是非常想上去帮忙,不过她没有实体。而且,孟武和赵成恒一左一右占满了位置。没下脚的地方,她就在一边兴奋地呐喊助威。
神乐正准备上去帮忙,周陆离拽住她:“干嘛?”
“再画一个。”
神乐眼睛蹭地一亮:对啊!有笔,她还怼这个死胖子干嘛?
于是很听话地在旁边画了一个超大的门。虽然造型依旧鬼畜,但好歹够周上校这种身材的人,顶天立地地竖着走过去。
“不准在写‘通往桑德克勒的床的门’这几个字!”周上校郑重警告。
“那写啥?”
周陆离卡了一下,拧眉想了想。还真不能写别的,不然他们降落的地点不一样,胖子就卡死在这通道门里。可是要再看一眼那辣眼睛的一幕,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短命。于是咬牙切齿地说:“……就写个离第一个门近的位置。”
“那是哪儿?”神乐拧眉。
“你自己想!”周上校火大,“反正我不想在看到那人的下半身。”
神乐‘哦’了一声,表示了解。
然后沾了一下柴火灰,刷刷地在门上写了一行字——‘通往桑德克勒床头的门’。
“……行吧。”
周上校亲自上前,拉开了门:“走?”
“笔在我手上,你先走。”
周陆离没说话,扬声冷淡道:“那边的两个,过来。”
赵成恒孟武百忙之中抬起头。
周陆离指着门:“那边堵死了。这里可以走。快点。”
胖子还在哎哟哎哟地哼,赵成恒和孟武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冷酷无情地抛弃了卡半截的胖子同志。麻溜地走过来,毅然决然地转投第二个门。
突然感受不到攻击的胖子顿时慌了。特么的虽然他脑袋在这边,不代表他听不到哇:“喂!喂!你们在干嘛?!赵成恒!孟武!神乐!你们三个王八蛋,就这么抛弃老子了吗!老子的屁股还卡在异次元哎!不准走,快回来——”
周上校他不敢喊,只能这样哭唧唧。
神乐还站在门的这边,想了想,看向已经在门里的两人:“要不然,我给他捡个肥皂?”
门里门外三个高马大的男人瞬间菊花一紧,警惕地看着她。
神乐不是很理解他们的警惕:“肥皂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就是一种清洁用品。能挤出泡沫,泡沫有润滑作用,如果给他抹一点就差不多了吧……”
胖子快哭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神乐给我捡肥皂!”
润滑什么的,一听就是要脱他裤子的。虽然他是个胖子,但是胖子细皮嫩肉,也是经不起摧残的。胖子哭唧唧,要誓死捍卫男人的尊严,“裤子不准脱!润滑不准打!老子要凭老子的意志力……”
歇斯底里的呼喊落地的一瞬,睡得迷迷糊糊的桑德克勒被野兽直觉强制唤醒了。
他眼睛还没睁开,灵敏的神经感受到狭小的帐篷空间里几个别人的气息。条件反射,他直接给脚边叽叽喳喳生物猛地一脚踹了出去。
胖子猝不及防,飞弹一样退出来。
出来的一瞬,胖子都顾不上屁股肿了,连滚带爬地窜到神乐的身边。
神乐稍微往旁边让一点,胖子就这缝隙小心翼翼地钻了过去。他这个吨位的人一出现,本来就狭窄的帐篷感觉膨胀了起来。桑德克勒穿着大裤衩坐起来,迷茫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帐篷的三个人,挠头:“啊……你们干嘛呢?”
门这边,人都进去了。剩下一个没实体的灼灼,一个眼巴巴看着灼灼的肖晨风,以及一个神乐。
周上校看向神乐:“进去。”
神乐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外的灼灼,转头进了桑德克勒的帐篷。不得不说,这笔还真老实,她写了床头,就真的是床头。赵成恒和孟武已经出去了,神乐面无表情地看着桑德克勒斑秃的脑袋瓜子,一脚踏入了充满年轻男性气味的帐篷。
第一个门已经渐渐合上,消失不见。周陆离依旧冷漠地看着灼灼和肖晨风俩。
周上校:“笔和你不能分开,神乐在那边,你要跟着一起过去?”
灼灼扭头看了肖晨风,神情黯然:“对。”
肖晨风的脸在她说走的一瞬间,白了,仿佛毕生的信仰全部崩塌了。
他通红着眼,站在不远处的火堆旁,手足无措。
周陆离眉头拧了一下,烦躁:“她决定要走,你是要留下?还是要一起走?”
肖晨风一愣,有点不可置信。
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顿时狂喜不已:“你们不是十分厌恶老头子的么?怎会,怎会……怎会愿意带老头子一起走?”
周上校:“要走就走,不走就留下,哪儿这么多问题?走还是不走?不走我关门了。”
“走走走!”大喜过望。
肖晨风虽然舍不得桃花乡,但是没有灼灼的地方,他就没有家。茅草屋不要了,院子不要了,他兴冲冲的:“可,可否再等一等?就等一下就好……”
周上校抿着嘴,已经不耐烦了。
“我就拿一点东西。我那一屋子的画,想挑一个走……”
“给你十分钟。”
“不用,别回去了!”里面的胖子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不要意思笑,灼灼当时看到这一幅画特别喜欢,但是因没有实体,拿不到。就拜托胖子取下来,胖子拿下来之后就一直揣在身上,“快点吧,我这里早就拿了一副。”
说着,胖子从他的储物空间纽扣里取出来一幅画,展开。
正好灼灼看中的这幅,是肖晨风最满意的一幅,也正是他决定带走的。既然早已经拿了,肖晨风弹了弹衣袍,抬腿走过来。
周陆离见他跟上来,便转身进了门里。
他一出来,通讯就恢复了。紧接着通讯器上连续不断的消息过来,丢下一句‘我先走了。’然后掀开了帐篷,就走了。
肖晨风与灼灼,一个干瘦一个没有实体。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踏入门里——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
两人只不过一只脚才在星际这个空间,身后的空间就开始晃动。神乐正准备出去,回头瞥了一眼,瞪大了眼。她发现,门对面的空间正在崩塌。不像井底小空间一样碎裂,而是山崩似的,轰然间就崩塌了。
惊慌失措的人声隐隐约约,渐渐的,有孩子与女人哭喊声传来。
肖晨风和灼灼大半个身子进入星际空间,门对面的崩塌从天崩地裂到粉碎性风化,一大片一大片的,从不远处的山头往树林这边蔓延。哭喊声从微弱到强烈,然后歇斯底里……一时间,求救声,撕心裂肺。
灼灼脚步一顿,转过头去。
与此同时,空间门在慢慢缩减。
灼灼看着门的那一边,慌乱跑动的人们被空间崩塌的碎片,砸得血肉模糊。
天真的表情凝固了……
而一旁的肖晨风已经走进新空间,他很高兴。虽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令人十分害怕。但只要有灼灼在,他做什么都愿意。这么想着,肖晨风有种自己又活过来的感觉。畅想着未来,他要弥补自己的过错,只要灼灼不嫌弃,他会陪伴灼灼永生……
肖晨风想着,忍不住笑得温柔,这一刻仿佛回到一千年前,他们树下相遇初次的时候。
灼灼已经踏了回去,身上飘舞的桃花瓣飞舞起来,越卷越快,仿佛要卷起风暴。
“灼灼,我……”肖晨风忽然笑着回头。
就见明明一起走进来的灼灼,在那一边。黑暗之中,她站在门的另一边,身上的花瓣发出莹白的光……
肖晨风愣了一下,回头看。
崩塌的空间从山那边过来,林中飞散的禽类凄厉尖叫,野兽狂奔,伴随着人的哭喊,他脸色骤然变了。
然后她看着灼灼身上的光,忽然明白
……她在献祭灵魂!献祭灵魂解救这个空间。
意识到不对,肖晨风连忙扑过来。
半截身子伸出了空间,死死地抓住她,往回拖:“你做什么!”
肖晨风双眼通红,几乎仇恨地盯着灼灼。
他嘴唇疯狂地在抖:“天崩地裂了!那些人的寿数早就到了!灼灼,不要做傻事,千年前你枯萎,他们的寿数就已经到了头,别做傻事……”
空间门越缩越小,直至夹住了肖晨风佝偻的腰,才停止了缩小。
神乐冲过来:“怎么了?”
空间门缩小,她看不见门那边的情形,只着急地问肖晨风:“灼灼呢?她怎么来了又走?那边到底怎么了?”
肖晨风已经哭了,痛哭流涕。
只见灼灼的灵魂力化作发着光的桃花瓣,正在飘向崩塌的小世界。随着灵魂力的飘散,灼灼虚弱起来:“奴家是桃花乡的庇护神。时间久了,太久了,奴家竟然都忘了……这个小世界的生灵,是依靠奴家的灵气生存。奴家一走,他们就都得死……”
“不!”肖晨风摇头,“他们死就死了,你为他们做的已经够了,何必管他们!”
“灼灼你听我的,你不要犯傻,他们一千年前就该死了。”肖晨风哭了,“你枯萎的时刻,就是他们灭亡的时候……我用水井献血的方氏替他们的繁衍生息往后延续了一千年,已经够了……”
“真的……你信我……”
灼灼没说话,只坚定地看着前方。
指甲盖大小的桃花瓣从她身上剥落,再随着灵魂力的牵引飞走。然而只是这么一小瓣桃花,飞到哪里,哪里的崩塌就立即停止了。
肖晨风趴在空间门的两边,眼睁睁看着小世界在恢复。
随着她献祭着灵魂力越多,一片又一片的桃花瓣从她身上飞出去,莹白的光像萤火虫一样飞散,她灵魂的颜色渐渐浅淡。
越来越浅,越来越浅,直至只剩下一个虚影。
肖晨风流下的泪水滴到地上,血红血红的。他颤抖着从空间门里爬出来,空间门瞬间闭上。肖晨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扑过去,企图抱住正剩下一个虚影的灼灼。
就在要抱住的瞬间,虚影飘散了……
肖晨风脸上全是血红的泪水。
他跪在地上,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他颤抖着枯槁的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一刀刺进了心脏。血流了满地,他却不觉得疼,另一只手扎进伤口里摸索:“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应该在这一块儿的啊?怎么会没有?”
摸索了许久,终于抓出一个绿色的,残缺的,像心脏一样的东西。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
“就是这个,”他看着血淋漓的东西,笑了,“一定能就救回灼灼的。妖心我还你,我现在就还你,你等等我……”
失去了心脏,肖晨风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
头发全白,本就干瘦的人像被蒸干了水分,快瘦成干尸。
他拖着肥大的袍子,一手捧着残缺的妖心,一只手攥着地上的草,用力地将自己往前移,向桃花村的方向爬去。
他要回桃花村,灼灼在那里。
肖晨风感受到生命力的消失,知道自己失去妖心,寿命终结了。看着还在飞舞的花瓣越来越少,以及前方恢复的空间安静下来,他忽然笑了。
一边爬他一边呢喃:“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为你写情诗了。说好要写的,是我失约……”
“可小生顽劣……斟酌一千年,都,都不曾写出像样的东西,真,真是没用。现,现在,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不如我就借一首现成的,来,来送你,望,望你莫嫌弃……”
看着零星的几片桃花,他说:“你听着……”
“听好了……”
生命力消耗殆尽,他这个活了千年的老鬼,也只剩一口气:“这是送给你的……”
“……桃,桃之夭夭,灼,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于,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血水在草地拖出一道长长的印记,地上捧着妖心的人,不动了。
……
妖心在砰砰地跳动两下之后,化作桃花瓣,飞向天空……
神乐握着笔,正准备再画一道门。就见这笔忽然烫手,滚到了地上。她捡起来,皱着眉画了一道门,也写了‘桃花村’三个字,等着门站起来。
然而从天亮等到天黑,门没有站起来。
哎?失灵了?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