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城的城门在日落时分就会关上,八点之前,用军队和政府的通关通关证明还能打开。
八点之后除了特殊证件,没有人能进出莞城。
“长官慢走!”
两边守城的卫兵以枪撞地,敬礼示意。
几辆军车分道扬镳。
纯士兵的直接往军营里开,上面有姑娘们的军车,穿过夜晚繁华的莞城街道,一路直开,最后停在了一座巍然赫赫的帅府前。
这座帅府是前朝开国时期就存在着的,一百多年的风雨洗礼,使它周身散发着古朴威严的味道。
一如这里的主人,霍家少帅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
车子停稳,卫兵们去打开军车保险栓把人放下来。
开货车的卫兵打开门后,歪着头眯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笼屉上的被子好像被动过。
之前是红的那条,现在是绿的那条。
卫兵看看挽挽,挽挽也看看他。
两人王八看王八,一度十分尴尬。
挽挽冲卫兵笑了一下。
卫兵的脸都红了。
小姑娘皮肤白嫩,长得实在柔弱乖巧,犹如他们营长养在办公室里娇嫩的水仙花。
这么好看又可怜的姑娘,好在少帅英明神武给救了回来,否则就叫土匪给活生生糟蹋了。
活生生的……倒也不会……不知道谁糟蹋谁就是了……
挽挽前世那张脸就十分具有欺骗性,娃娃脸大眼睛,她都上大学了还经常被认成初中生。
有一回街上一家店夫妻打架,围了好多人看热闹。
挽挽捧着糖豆豆屁颠颠挤到最里面,却被前来处理民事纠纷的警察挡住了眼睛,十分不放心地亲自把她送到了最外层,拍拍她的脑袋十分慈祥地说,“小朋友不能看这样的场面,去别的地方玩。”
苏挽挽:……哪个是小朋友……
她是堂堂名牌学府闵恩大学的大一学生好吗?!
说起上闵恩,挽挽不得不得意一下。
苏老爹是暴发户,就得挽挽这么一个女儿。
原本起名叫婉婉,婉约动人的婉,后来拿到身份一看,工作人员打错字了,打成了“玩”。
她妈觉得挺好,有一种玩弄众生的潇洒感,也就没改。
所谓人如其名,爹妈忙于工作,挽挽一路野蛮生长。
这厮严重偏科,语数外里最好的就是……体育。
能上名校实属意外。
苏挽挽到处溜达的时候发现一家民办幼儿园着火了。
老师少学生多,根本救不过来。
这厮原本想呆在旁边看热闹,却发现二楼的那些小崽子哭得实在碍眼,消防车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
火越烧越大,巨大的招牌在掉落,没有路人敢冲进去。
苏挽挽将卫衣的帽子一戴,烦躁地冲进去像狗熊拎小鸡崽一样捞了两个孩子出来。
首先声明她绝对不是心软,也绝对不是好人。
苏挽挽没皮没脸,坑人从来不脸红。
实在是那些小崽子哭得太难看,还非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姐姐。
挽挽索性就顺手多跑了几趟。
救最后那两个孩子的时候,挽挽被烧断了的门板砸中了腿。
离门口只有十米了,老师们将孩子带出来,却救不出苏挽挽。
她眼中最后的画面是熊熊大火外,所有人看着她痛惜的神情。
所谓……
祸害遗千年……
砸一下就死了算什么祸害。
消防车及时赶到,把苏挽挽救了出来。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世界就变了。
她老爹老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在她身上,声音之难听像在哭丧一样。
聚光灯闪个不停,紧接着闵恩的招生办主任就向她递来了录取通知书。
昏迷了五天之后,苏挽挽和闵恩大学录取通知书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记者都走了之后,她老爹的眼泪仿佛唐古拉山上留下来的涓涓细流,淌也淌不完。
非说都是因为自己逼着苏挽挽上名牌大学,她才会铤而走险。
苏挽挽:……
所谓救人这件事情存在一定风险。
差点死了之后,这厮发誓再也不救人了。
绝不!否则就自己打脸!
然后她就因为又救人,搭上了自己的小命,穿越到了这里来。
哎……
救了个好看的混血柔弱小哥哥。
说多了都是泪,吃个香甜的肉包压压惊先。
挽挽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
忽然感受到旁边一道锋利的视线。
苏挽挽身子一僵。
“这位姑娘,你在干嘛?”士兵眼角向下,爬上车子里,掀开笼屉。
“看!天上!”
士兵刚刚掀开笼屉,被挽挽一吼,“怎么了?!是空袭吗?!”
挽挽已经跳下了车子,伸出一根芊芊玉指指着车厢里,语气十分无辜又柔弱,“哇,你吃了好多肉包。好能吃。”
士兵转头一看。
靠,空了!
再掀开一层,还是空的!
最后一层,有一半……
他再看向挽挽的表情,再不见之前的充满怜惜,像在看妖怪一样,牙齿在打颤,嘴皮子在哆嗦,“你你你……”
苏玩玩迅速地抹掉嘴角的肉汁,消灭证据。
另一个士兵也过来了,这一看,怒了,“你偷吃肉包!”
“是她吃的,不是我!”
“你栽赃别人也不过脑子,这姑娘能吃得下两个就不错了。”
苏挽挽没皮没脸地配合着笑着点点头。
帅府的管家把姑娘们带进去,挽挽乘机溜走了。
两个士兵吵着吵着发现,地上墙边码了一溜烟整整齐齐的铜钱。看着像是吃一个付一个的钱。
先是铜钱,然后是碎银子,然后是十好几个大洋。
这么多钱,购买十几屉肉包了。
谁啊,谁偷吃肉包还这么有道德心?
挽挽跟着姑娘们的大部队走,十分肉疼。
她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把身上一半的钱都给掉了。
这顿饭好贵啊……
对比挽挽的无精打采,苏挽君难掩兴奋地左顾右盼,“你说的那个霍少帅,这里的主人,真的是我未婚夫吗?”
“是的。必须是,否则我就要吃不起饭了。”
苏玩玩喃喃自语。
这厮刚才吃肉包的时候悟出来一个真理。
原主原来是个大胃王哦。
难怪炮灰女配这么弱柳扶风,她踢一脚就晕掉了,其实是因为从来没有吃过饱饭吧?
这个年代还没有大胃王的说法,认为女孩子吃东西要秀气,不宜多食。
挽挽看她的记忆里,每顿餐食,普通女子能吃七分饱,大胃王能塞个牙缝啪。
吃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呐!
要为了这件事情而努力奋斗!
由于战时,莞城里有很多霍家开的医馆,大医院一旦不够人手,这些医馆都会顶上。
姑娘们全部家破人亡,没有地方可去,就被安排到了各个需要人手的地方去做护士。
走之前,霍家还给她们每人十块大洋,让他们给自己置办点东西。
姑娘们感激涕零。
管家挥着手,“别谢我老头子,要谢谢少帅,这都是他的意思,我老头子只是个跑腿的。”
姑娘们一人在帅府的大狮子前磕了一个头后,泪光中闪烁着坚毅,被各自带走了。
帅府的恩情,各自铭记心中。
若有机会,定当偿还。
“你们二位,自称是我们少帅的未婚妻?”
所有人走后,管家打量着挽挽和苏挽君,“可有凭证?”
苏挽君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挽挽来。
管家一看。
“跟我来吧。”
帅府有多大,刚进来的人绝弄不清楚这件事情。
挽挽两人跟着管事一路往里面左拐右拐,这厮快要被绕晕的时候,到了。
一个完全不起眼的院子里,一名身穿纯白色绸缎太极服的长胡须瘦削老头在树下比划来比划去。
旁边的炉子开了,发出嘶鸣,冒着热气。
看着像是路边田园小屋,竟是帅府之内。
但看着管家恭敬的样子,应当就是老帅无疑。
老帅年纪大了,丫鬟拿来放大眼镜,比着看了很久。
挽挽怎么看这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
老帅收了放大镜,往里屋走。
管家摆出请的姿势,“两位小姐,大帅请二位进书房。”
称呼都改了。
书房里,老帅找出来了另一本庚帖,和挽挽拿出来的一样。
“不错,的确是我的笔迹。这么说来,松年兄是不在世了?”
松年是苏父的字,全名苏丕荣。
苏父年轻时候也是莞城玉秀钟灵的人物,和老帅交情甚笃。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执意回乡隐居,临别前,为各自的儿女定下了娃娃亲。
那时候苏挽挽刚刚出生。
老帅的眼中有着微微的哀伤。
生父若在世,怎么舍得两个弱女在乱世之中奔走。
“家父害了急热,土郎中治不好,家里没钱去医院,就这么去了。”
挽挽道。
苏家说是耕读世家,到了苏父这一辈,人口凋零得厉害,又逢战乱,乱世读书无用论喧嚣呈上,只能靠着卖田维生。
苏挽君像看热闹一样,一会儿看看挽挽,一会儿看看老帅。
“那你就是挽君了?”
这两个女孩中,全程和老帅交流的都是漂亮的那个,个子身段也更高挑,举止皆落落大方。
想来是嫡出得苏兄悉心教导的缘故。
另外一个相比之下就逊色的多。
“我是挽君。”
苏挽君抢着回答。
“哦?哦好。”老帅点点头,似乎颇感意外。
“带孩子们去休息吧。”
临出门的时候,苏挽君跳出去撞到了一个提着铜胆水炉的丫鬟。
水炉上冒着白色的热气。
眼看着开水就要泼到丫鬟身上,丫鬟和苏挽君都花容失色。
面对老帅这样的长辈,只是继承了记忆的挽挽也怕露出破绽,全程不敢丝毫松懈。
时刻记住自己的人设:柔弱!
出了门,脑子里的弦松开。
千钧一发之际,这厮一个回旋踢,把丫鬟拉进怀里,一手稳稳地以托盘接住了滚烫的水壶。
过程中几滴水洒在挽挽身上。
好在冬天里穿得多。
苏挽君和丫鬟都吓傻了。
苏挽挽这厮是在无良,在丫鬟目瞪口呆中将托盘塞给人家,坏心眼地挑着人家小丫鬟的下巴,“小美人,看傻了吗?”
换一身行头,活脱脱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挽挽走后,丫鬟慢慢红了脸。
调戏她的是个那么漂亮的姑娘也就算了,尽然还真的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老帅全程旁观,浑浊的老眼闪着精光。
帅府给两人安排了十分不错的住所。
两人都有独立的大院子。
挽挽非常满意。
就在她以为可以从此过上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时,过了两天,管家为难的过来说,少帅请她们搬到别的院子里去。
所谓的别的院子,是一个小破跨院,几十年没人住的样子。
那个霍少帅,说他人不好吧,他救姑娘们,给钱,安排出路,甚至分配体面的工作,方方面面为她们考虑到。
可说他人好吧,居然容不下未婚妻和未来小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