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夕阳,白天与黑夜交织的时候。
莞城是个古都城。
这里的一块砖, 一块瓦, 也许有比你想象之中更加长久的历史。
挽挽最喜欢自己的鞋子踩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被古遗迹包围的同时, 被西洋的舶来货冲击刷新着观念, 新与旧,鲜活与传承,为莞城增添了不一样的魅力。
黄昏时,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上飘的煮饭的浓烟, 更为这一片红橘色的世界染上了烟火气。
少帅作为莞城权贵无人敢小觑分毫的年轻掌权者, 气场强大不言而喻。
他身上有着常年位居高位的人独有的不容忽视的威严。
这样的威严让人觉得他及其沉稳。
偏偏他实际上年纪很轻, 又有着极其俊美雅致的外表, 和翩翩儒雅的风度。
当权势和优越的外貌集中到同一个男人身上时,他对于女人而言的吸引力无可比拟。
在外面混生活的市井妇人可不会像宴会上的贵族小姐们, 只是隔着扇子或者矜持的面纱悄悄偷看少帅。
霍仿甫一踏进这条巷子里,喧闹的街上瞬间就安静了。
霍仿是那种在人群中初中到可以吸引别人的目光, 让人一眼就看到他的男人。
喧哗声少了很多。
变成了男性小贩的声音盖过了女性小贩的。
无论多大年纪的妇人, 看到霍仿这样的男人时,还是会本能地害羞,却又时不时娇羞地看着他。
可以遮掩掉自己身上从军的霸气,霍仿仿佛只是一个出众的贵公子。
尤其这个贵公子走到了一个少女面前,竟然体贴的抹掉了她嘴边的芝麻。
大庭广众之下, 他把手指放到了自己的唇边, 以牙齿咬掉了芝麻。
尤其是一些适龄未婚女子, 羞红了一张脸,仿佛被这么对待的人是她们本人一样,害羞又神采奕奕地相互交谈。
“苏小姐。”
霍仿身后,十分有礼抱着东西,笑眯眯的是张副官。
张副官对于挽挽,接二连三的事情之后,十分刮目相看。
不说上次救了少帅,就凭这次对于国宝的维护,这份家国情怀的胸襟,连男儿也自叹不如。
如果是这样出色,令人敬重的女子成为少帅夫人的话,少帅所有的下属都会非常高兴的。
少帅这样的男人,如果只是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只知道维护自己地位的女人在一起,从张副官的角度看,是委屈了少帅。
“这是您这次大功的奖励,您看是不是……”
张副官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每个人都抱着用彩色纸包起来的盒子。
这个年代隆重的礼物都是这个样子的。
财来不拒,是挽挽的人生信条。
这么多奖励,和她之前想象的一模一样。
很好。
挽挽害羞了短短一会儿,就被张副官把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我带你们……”
挽挽丝毫没有表现出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啦,不用表扬的啦……”之类的,几位坦然地接受。
对挽挽很佩服的军中将士们看来,挽挽真是个直接不做作的女孩儿。
其实这家伙就是纯粹的贪财而已……
“挽挽。”
挽挽刚转身,手挽被滚烫的大掌拉住了。
少女纤细白嫩的手腕在男人的大手里,小得可怜。
挽挽的皮肤很嫩,稍重一点就会留下红痕。
霍仿握的时候非常注意,顺带用了一点巧劲把她忘自己身边拉。
少帅真是……伪装得越来越温柔了。
谁让挽挽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呢。
霍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稍稍强硬一点她就出幺蛾子。
“挽挽,你刚才是在看这里的东西吗?要不要给你买?”
男人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语调很慢,好像在哄小孩儿一样。
挽挽一看那些滋滋乱叫的五花烤肉,“买。”
霍仿买东西,自然不可能问挽挽要买多少。
一出手,这个小摊子上所有的肉肉全部现做了带走。
哪个年代都是有吃货的。
只不过没有专属名词而已。
大家羡慕地看着为少女承包了一整个烤肉摊的男人,全身上下都叫嚣着,“我要嫁给这个男人!”
等烤肉期间,霍仿慢慢不着痕迹地靠近挽挽。
问她每一种肉怎么做才好吃。
挽挽对于肉肉如数家珍,等她回过神来,霍仿在无数肉给自己鼓掌的时候已经贴到了挽挽的身后,和她挨在一起。
张副官不由自主笑了。
男人看男人的企图心,最一目了然了。
挽挽几乎算一半身子在霍仿的怀里,尤其是霍仿付钱的时候,直接擦着挽挽的手臂伸出去的。
男人的脸还靠得极接近,柔声问“这些够了吗挽挽?”
挽挽有点脸红,无声地点点头。
少女略带娇羞,自己又完全不想承认,眼睛滴溜溜转的样子,惹得男人心中一阵波澜,想把她揽在怀中抵着额头好好亲热一番,一解心中压抑已久的相思之苦。
“那我们回去了?”
挽挽还是点点头。
小恶魔不仅在睡着的时候是小天使,害羞的时候也是,尤其招人喜欢。
霍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之后,小巷子里炸锅了。
“我就说嘛,那姑娘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
“那是她未婚夫还是情人哪,这男人也太俊了吧!”
“你们懂什么,肯定是夫妻,大户人家的情趣,一个追一个跑。”
最后一个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但莫名地似乎有点符合挽挽和霍仿的实际情况……
挽挽肯定是没有听见这话了,否则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会直接恼羞成怒了。
挽挽家很小,平时不觉得,现在这么多人一进屋子之后,显得尤为窄小。
于是除了霍仿,所有人放下东西后站在门外。
门被关上了,整个空间就剩下了霍仿和挽挽。
挽挽面对如此和颜悦色,心平气和的霍仿反而显得有点心虚。
要是霍仿怒气冲冲地质问,这家伙反而会你凶我要比你更凶。
但现在……
“挽挽不打开来看看吗?都是我亲自为你挑的。”
霍仿没说假话。
挽挽离开的这些日子,霍仿公务上出了一些事情,变得尤为繁忙,空余的时间一边忍着被挽挽逃离的怒火中烧,一边尽心尽力地为挽挽挑礼物。
这些东西都是打着表彰挽挽义举名号,实际上都是霍仿送过来的。
真正的表彰……只有一张证书和一枚写着“民之勇者”的镀银奖牌。
与抠抠嗖嗖的奖牌画风完全不一样的是那些“奖品”。
挽挽随便拆了一个小盒子,是一条钻石项链。
挽挽:!!
不要怪她没见过世面,上辈子也就电视里见过这么大的钻石。
真正握在手里的感觉是如此的……
富有而快乐!
挽挽:我就是个废物,让金钱腐蚀我的灵魂吧。
霍仿眼中露出暖融融的笑意。
“我帮你好不好?”
霍仿问着好不好,但却直接起身,拉起挽挽的手把她带到镜子边。
对这家里的摆设熟悉的好像根本不是第一次来一样。
挽挽心思没那么细腻,没有注意到。
“我可以自己戴。”
“挽挽你忘了?你不会戴项链,这么贵的东西砸了就坏了。”
霍仿言语里总是给挽挽挖坑,将她朝着他意愿的方向引导。
金刚石一摔就坏那就是假的了。
安静窄小的民居小屋里,挽挽被霍仿带上了那条不知道有多少个零的钻石项链。
这是霍仿和外国某个王室竞价,最后以更高的价拍得的。
霍仿对于挽挽,比挽挽认知到的,浅浅的那一层,要深得多。
镜子里的少女乖乖的,被男人点缀着最昂贵的宝石,柔弱得仿佛是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
算了这个比喻不恰当,没有那么凶残的金丝雀……
“挽挽很好看。”
男人在挽挽耳边轻轻地说。
手不由自主虚虚地揽着少女。
少女的脸色艳若朝霞,的确是很好看。
两人最终回到桌面上。
挽挽想道歉,自己不告而别,她这么讲究的一个人,这件事情的确是做得不太地道。
“对不起。”
挽挽:?
霍仿抢先道歉了。
“对不起挽挽,我不知道你对于搬到我院子里来的事情这么抗拒。
贸然提出让你不舒服了,我很抱歉。”
男人的声音里流露着淡淡的自责。
挽挽更加坐立不安了。
其实还是那个春梦的问题。
前世的时候,挽挽差不多是苏老爹和苏老妈近四十岁的时候得的女儿,算半个老来女。
她爹妈从小给她灌输的概念就是要门当户对,门第太高的人家,将来感情耗尽了之后,要打趴你就是摁一个手指头的事情。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想要保护自己根本做不到。
那霍仿的家世门第都不是高不高的问题了,是已经高到顶了。
所以按照挽挽以往的观念里,他都完全不在考量范围内的。
说白了挽挽认为是不安全的。
可她却又控制不住地……
色眯眯的……
说来实在令人惭愧。
“挽挽?你能原谅我吗?”
霍仿适时地给了挽挽会心一击。
这么强大的男人在少女面前示弱,甚至在隐晦地求她回去。
挽挽压根就认为是自己的错,所以根本不存在原谅不原谅霍仿的问题。
挽挽的画风,实在不适合走心。
“说起来,活佛绣像呢?”
霍仿掩住自己的心思,“已经换地方保存了,藿香山已经不再安全了。”
“少帅,谢你那天跳下去。”
挽挽的声音很轻,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了。
表达感激,实在是一件令人羞涩的事情,尤其是挽挽这么画风清奇的家伙。
“不客气。如果换作是挽挽,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挽挽思考了一下。
很难说……
傍晚的时候,霍仿带着人离开了。
走的时候,霍仿被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人拦住了。
是一群鼓起勇气的大娘们。
中间大妈的战斗力永远都是这么强。
“请问,少爷您是那姑娘的情人吗?”
为首的肥嘟嘟的大妈问。
问完了,大妈们兴奋地互相看。
“少爷”似乎很惊讶于这个答案,但还是矜持地摇摇头,“不是。”
“那你就是她相公了?”
“少爷”忽然笑了,低头不语,闪瞎了大妈们的眼睛后,被身后的黑衣男人们簇拥着离开了。
低头笑等于默认。
到第二天,已经传出来挽挽是大户人家闹情绪跑出来的贵族少夫人,人家亲肤婿都来过了。
十八出缠绵悱恻你追我跑的爱情故事在大娘们丰富的想象力中诞生了。
版本越传越夸张。
挽挽顶着黑眼圈出门,被一群大娘围在了角落。
大娘们特别会看图写作文。
“看这小脸,昨天晚上没睡好吧?是不是想相公想的?”
“跟你大娘说说没事,你大娘都是过来人。”
“谁掏心窝子的,可不能仗着你相公有耐心就胡来,这么好看的相公,多少小妖精巴巴地等着把你挤掉好自己上位呢……”
挽挽一句插不上话,她眯起眼睛。
她们说的相公,指的是少帅?
脸皮再厚的人都经不住中间大妈们眼神、语言、手势、肢体的全方位攻击。
挽挽黑着眼眶红着脸逃走了。
她们再说下去,该教她怎么迅速怀上霍仿的孩子了……
挽挽昨天一晚上没睡好。
收礼物的时候很开心,少帅他们人一走之后,问题就来了。
盒子里都是像那个钻石项链一样价值连城的东西。
这么一个老旧的房子,桌子上随便地摆着这么一笔巨额财产,挽挽的心悬得根本放不下来。
原本看自己的小房子怎么看怎么满意。
现在……
门为什么不是防盗门……
窗户那边为什么看着能爬上来……
阳台上的门怎么是轻轻一敲就碎掉的玻璃……
挽挽有一种错觉。
霍仿是故意的。
她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少帅还是个不错的老实人。
但……
霍仿就是故意的。
怀揣着这么一笔巨额财产,挽挽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
“苏姑娘。”
挽挽吓了一跳,“干嘛!”
毫不温柔的口气。
是一个挑夫打扮的年轻壮小伙,满身腱子肉,他摘下草帽,一张毫无记忆特点的脸出现在挽挽面前。
小伙局促地想挡住自己坏掉了的鞋子。
“苏姑娘,我是住在里楼下的邻居。”
挽挽依旧很戒备,“哦,你好。”
“苏姑娘,大家都在传……那天那个男的……是你的丈夫……是这样吗?”
小伙局促地低下头。
挽挽平时没那么戒备,但现在不同,“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如果你已经嫁人了……”
“我没结婚。但是我不喜欢你。”
挽挽直接拒绝。
挽挽一直觉得自己穿的很低调,但实际上她随意的穿着打扮在这里的人看来已经是很富贵的了。
挽挽的出现,甚至成了这里一些小伙的目标。
认为娶到挽挽不仅可以改善生活,还能少奋斗二十年。
岂止是少奋斗二十年,少帅能直接让人略过这辈子,直接快进到下一辈子去。
挑夫壮小伙一听见那不是挽挽的丈夫,更加认定那是和挽挽一个阶层的追求者。
当即开心得道,“苏姑娘,谢谢你!”
挽挽遇到的一众大妈之中,有一个大妈特别善解人意,不认为霍仿是挽挽的相公。
然后挽挽发现那个大妈是那个挑夫的妈。
挑夫是她第五个儿子,他们全家都住在和挽挽家一样大的楼下。
挽挽是如何发现的,因为他们来提亲,并且被少帅撞见了。
吃过晚饭,挽挽怨念地守着自己的财宝。
她觉得自己就是条龙。
守财龙。
外面忽然热闹起来。
挽挽的门被叩响了,“挽挽姑娘!挽挽姑娘开门呐!”
“谁呀?”
挽挽问。
外面一大堆人笑开了。
挽挽这暴脾气,有什么好笑的。
她一开门,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准确来说一片红。
红衣服红木头等等……
“挽挽姑娘,你有喜事啦!”
“你们干嘛?”
“提亲啊。”
那个“善解人意”的大妈见缝插针,见挽挽想关门,立刻冲上来握住了挽挽的手,满脸笑容地把她了出来。
“你看看,这么精神的小伙儿,是我儿子,给他提亲,你给大妈当儿媳妇儿好不好?大妈像疼女儿一样疼你。”
“不好。我不要。”
挽挽推开她,要回家,门被这大妈挡着。
“挽挽姑娘,不是大妈自夸,你看看咱们这一片,还有这么精神的小伙儿吗?
我儿子不仅长得好,还勤快,每天上南城那边的码头背麻袋,从来不闲在家里他们码头上就数他最能干。
你嫁给他呀,绝对会好好疼你的。
这可是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婚事。
姑娘别害羞,大妈给你做主了。”
那个大妈看似和蔼,实际上打着看挽挽是一个单身姑娘打着霸王硬上弓的主意。
他们一家早就商量过了。
挽挽必定是受主人家宠爱的丫鬟而不是小姐,现在没办法出来了,身上一定很有财产。
正好他们家人多,娶了挽挽之后可以把她的房子分来住。
如意算盘打得溜溜的。
楼下传来整齐划一的皮鞋脚步声。
挽挽这个人,别人想对她来硬的,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这家伙的嘴炮一般不开,留给关键时候。
“是,我也觉得令公子一表人材。除了一个缺点之外,简直完美。”
少女软绵绵的声音,听起来外好欺负。
壮小伙大约还是真的有些喜欢挽挽的,脸红,“挽挽,我会对你好的,结婚以后你不用工作,就在家里伺候我就行。”
大妈很满意,于是嘴贱地问,“我儿子啥缺点哪?”
“穷。”
少女软软的嗓音一出,这帮人原本得意的氛围僵持住了。
你不是骄傲吗?你不是能干又勤快吗?那就打碎你的骄傲!
那些木头啊花生枣子呀的估计是聘礼。
挽挽拿起一个涂着红漆的木饭桶,放着这些人的面,笑意盈盈地摆成了两半,扔在地上。
“给我提亲,也不知道拿好木头来,这是什么?”
挽挽看着瞪大眼睛的大妈,笑着看着她抬高腿直接踩碎。
“呀?这是木头渣子吗?”
“你你你……你赔我家东西,这是正宗的海南黄花梨!”
这大妈上下嘴皮子一碰,也真敢说。
想讹上挽挽了。
楼下传来了齐刷刷的子弹上膛的声音。
“各位……想对我的夫人做什么?”
年轻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裹挟着浓浓的上位者的威严,如潮水般在楼道的小空间铺开。
所有人的视线往下,直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黑漆漆的枪口,和握着他们的面无表情的枪手们。
年轻男人今日优雅地带着一根拐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黑色细框眼镜。
斯文的像个学者。
但没有学者会随身带着这么多人手和枪支。
所有人再不见刚才做作的样子,皮子被掀开了,只剩下了浓浓的害怕。
恨不得抱头鼠窜。
那个大妈揭下了自己虚伪的假面,推开挽挽,惊恐地推开挽挽和她能干且上进的儿子抱头颤抖。
挽挽差点被这敏捷的大婶婶给推倒了。
被走上楼梯的年轻男人接住揽在怀里,固定了腰肢。
“没事吧?”
“没事。”
挽挽刚想离开霍仿的怀抱,被霍仿直接拉回去。
哦对了,他在帮她撑场面。
她现在是他的“夫人。”
霍仿将拐杖放在墙边。
一只手臂揽在挽挽的腰上,一只手给她整理稍稍有些凌乱的发丝。
挽挽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不适应和霍仿这么亲密,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了。
一个拥抱只比半个多了半个,但产生的效果却全然不同,有一种他构成了她的外部世界,被他完全包围的感觉。
楼上楼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只见那个俊美的男人揽着漂亮的女孩子,温柔地替她理完头发,不顾众人眼光吻在了她发旋上,还轻轻蹭,“有没有被欺负?”
酥麻得令女人腿软的声音。
“没有。”
挽挽摇头。
霍仿不来,挽挽凭着一身力气和戳人心扉的嘴炮也能吓退这不要脸的一家子。
但霍仿来了,局面立刻发生了压倒性的变化。
挽挽被当作温室里的花朵一样,是被照顾着,只要看戏就好了。
对方现在的战斗力,连站都困难。
只见年轻男人安慰完自己的小娇妻,溺爱地拍拍她的头。
对着挑夫一家人,英俊的脸淡漠无情得可怕。
“这位夫人,刚才我听见,你要为令郎求娶我太太?是这样吗?”
即使云淡风轻,即使微笑,面对少帅这样的人,普通人很难不从心底感到自卑。
文邹邹的措辞,虽然给了对方尊重,同时洒下去的还有无限的压力。
“我……”大妈吓得不敢说话,拼命用手肘戳他不发一言的儿子。
“你说话呀,这都是给你娶老婆闹的……”
挑夫壮小伙抬头,直视了少帅一眼就怯懦地低下头。
霍仿的下属常年都怕他敬他,不要说一个挑夫了。
霍仿勾起嘴唇,依旧揽着挽挽,眼中却不见笑意,“方才我太太说不愿意,令堂说她直接做主了,是吧?”
虽然都是问句,但显然他们说的话都被这气势惊人的男人听见了。
“我……我娘……就是心直口都快,没有恶意的……我娘就是关心我……我们不知道挽挽她结婚了……”
挑夫壮小伙一紧张就结巴,试图解释。
“挽、挽?”
年轻男人重复了一遍。
所有的枪口立刻对准了这对母子,大妈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楼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已经被射重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
男人的声音变得寒冷,“凭你也配叫挽挽?”
“打断一条腿。”
霍仿从来不是个好人,更多的是铁血手腕的雷厉风行。
以他平时的生活接触不到令人恶心得这么明显的人,贵族之间阴谋阳谋你来我往,关乎的是利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关乎品性。
这么恶心的人,挽挽要是不在,霍仿会看心情直接崩了。
张副官开无表情,“是。”
这才是这个平日里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愣头愣脑,却会极有血性地直接追着少帅跳下深水的副官本来的样子。
“等等。待会儿再打。”
即使还没打,霍仿依旧怜惜地以手遮住挽挽的眼睛,仿佛觉得对面的人污染了挽挽的漂亮的眸子一样。
“是。”
楼道里看热闹的人都战战兢兢,现在继续也不是,走也不是,就那么僵持着。
不敢动。
“我太太这么柔弱,如果我没来,今天岂不是要被你们霸王硬上弓了?”
男人不急不缓的声音仿佛在敲打人心。
“令堂是心直口快,是没有恶意,是为了你好?
为了你好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顾别人意愿,想如何便如何,你不是在娶媳妇儿,你们是在强行霸占别人的人生自由,娶活人祭品。”
霍仿像撸猫一样抚摸着挽挽顺滑的长发。
挽挽靠在霍仿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的心跳,竟然觉得很安心。
莫名地相信他会替她摆平这一切的。
霍仿的话极为尖利,但似乎完全有理。
如果换成别的性子真的柔弱,没有靠山的姑娘,乱世之中都是各顾各的,没准就真的被他们霸王硬上弓成功了。
好好的姑娘美好的人生被阻断,落到他们家可不就是活人祭品吗……
“还要我太太伺候你?”
年轻男人嘲讽地笑了,“以我的身份地位,尚且舍不得太太伺候我,你是什么东西,这么大的口气?
是你的贫穷和无能给你的底气吗?”
“不!你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活人祭品?我们家只是普通人家,我们家是穷,但们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自然比不得你们财大气粗!
我原本以为挽……苏姑娘不是嫌贫爱富之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挑夫仿佛被霍仿的话激起了心底深藏的血性,硬着头皮和霍仿叫嚣。
挽挽一听,恨不得冲出去打死这个颠倒是非的人,给霍仿气定神闲地拍抚着后背,“挽挽不气,气坏了身体我心疼。”
被霍仿抱着,挽挽心绪受到感染,平复了很多。
“是吗?可在我看看来,不是这样。
第一,你说我太太嫌贫爱富,我很吃惊于你知道这个成语。”
众人一阵短暂的哄笑。
“在你看来,不喜欢你的人都是嫌贫爱富。
那我请问,喜欢你什么?
喜欢无能,喜欢你不识字,还是喜欢你连最基本的是非观都扭曲了?”
“第二,怯懦。
你的母亲恶得明目张胆,而你,作为母亲为恶的直接受益人,沉默地去享受她侵害别的姑娘得来的利益。”
“第三,欺骗。
明明一家人十几口拮据地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打的是霸占我太太房产的主意。
还要欺骗说把她当女儿宝贝。
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前四位嫂嫂应该也和你住在一起,活得也没有尊严吧?
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就直接论文保姆都不如的角色了?”
“是!他们家的儿媳妇呀……不忍心说……”
有一看热闹的大爷直接说。
大家讨论起来。
挽挽看着有条不紊从容地细数对方过错的少帅。
一瞬间觉得……
太他么帅了吧!
“现在,你对自己叫嚣的东西还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人本来就是这么活着的,有什么错!你们有钱人当然高尚了……”
挑夫小伙被冲昏头脑了,两把枪顶着都堵不住他的嘴。
“当然有错!你们这家人黑了心了!”
所有人望过去,说话的不是别人,真是这家二儿子的老婆,二嫂。
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脸上手臂上都是伤,流着眼泪,“当年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父母过世,留下一笔财产,他们就盯上了我,让老二把我给……我就只能嫁给他!
这家伙说什么靠着自己的双手吃饭,就知道在家里打老婆打孩子,就是靠着女人的嫁妆!
嫁妆吃没了就不把人我们当人看!
把老四媳妇的嫁妆吃没了之后就寻思给老五找媳妇。
呸!黑了心心肝的东西!”
自诩善良的脸皮仿佛是他们欺骗世人也欺骗自己的伪装,已经和肉长到一起了,撕下来自然火辣辣地疼。
下面冲上了几个同样消瘦得可怕的女人,共四个,都是这家的媳妇。
或者说是受害人。
群情激愤。
“再穷也不能昧了良心!”
“平时里很看不出来!难怪不让媳妇出门!”
“请安静下来。”
霍仿的声音一出,大家立刻安静了。
“穷这件事情,本来就只是一个状态,它不是命运,是可改变的。
但不能是建立在伤害,甚至是糟蹋别人的基础上。
女性,是值得爱护的,给她们自由,也能有一片天地。”
霍仿的话获得了热烈鼓掌。
“这位先生,虽然我不认识您,但是您的话说的特别好,您一定是个胸襟宽广的人,我是一个穷困的女教师,但我相信,女性一定也能有自己的天地!”
霍仿身为当权者,还是很注意这种事件对于民众的影响,即使这里的人不算太多。
下面民情激昂,尤其是一些有些文化的年轻人们。
挽挽轻轻晃霍仿的手臂。
男人低头,“嗯?”
挽挽小声说,“我想自己教训他一下。”
霍仿摸摸她的脑袋,“小心不要受伤。”
“好。”
难得见挽挽这么乖巧的样子。
一出霍仿的怀抱,挽挽立刻换了一个样子。
枪被收起来,挑夫露出惊讶,“你做什么?”
下一秒他直接被挽挽握住了喉咙,拖到了楼道上,挽挽的手臂伸出去,把他悬空。
众人惊呼。
大妈想要扑起来打挽挽,被枪口顶回去。
“你不是想害我吗?那我也害你不过分吧?”
挽挽这么凶悍,霍仿看得眼中全是笑意。
很快人们发现,他吓得尿裤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
挽挽嫌弃地皱眉,把他带回来丢在地上。
乖觉地跑到霍仿身边。
霍仿把挽挽送进屋子里。
只听见外面枪声一响,挑夫凄惨的哀嚎。
言出必行,废了一条腿。
四个儿媳妇眼中有着激动的泪水。
活该啊活该!
晚晚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觉得很解气。
外面慢慢散了。
霍仿走进来,关了门。
“挽挽,擅自自称跟你是夫妻,冒犯你了,请你原谅。”
挽挽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你是为了我好,谢谢。”
霍仿眼中有着笑意。
是为了她好,但……更多的是出于私心呀。
不然的话朋友,哥哥,前辈都是可以的。
“我请你吃饭吧。”
挽挽的大眼睛眨巴着。
“是挽挽亲手做的吗?”
“是的呀。”
“好。”
解决完令人讨厌的事情之后,挽挽的心情外愉悦。
哼着小曲张罗饭食。
她身后的男人眉眼含笑地看着她,轻轻摇头。
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被他拐回去以后可得好好教着。
挽挽转头的时候,霍仿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有着的只是仿佛前辈对晚辈的那种让人动容的暖融融的包容。
所谓挽挽准备的晚饭……
就是她煮得一锅皮蛋瘦肉粥和她买来的各式各样的小吃。
“真不错,挽挽煮的粥很好喝。”
男人的声音染着淡淡的笑意。
挽挽这家伙早就在等夸奖了,终于听到了一本满足。
温馨的民居小屋里,两人围坐一桌,吃着简单而又量极其大的晚餐,桌子上的石锅带着食物的鲜美冒着热气,最终融化在温暖的灯光里。
很简单又很幸福的生活。
不知是多少人穷极一生的追求。
“少帅,我能不能搬回去住?”
霍仿低着头喝粥,眉头一挑。
“挽挽你想通了吗?不再生我气了。”
“我感动于今日少帅的慷慨解围,所以想回到少帅身边辅佐您成就大业。”
放屁……
挽挽是个小鸡贼,她就是这里财产太多了每天晚上提心吊胆地睡不着觉。
但让她还掉她又极其肉疼,所以思来想去,有着重兵把守的帅府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少帅是个大鸡贼,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大鸡贼对上战斗力彪悍的小鸡贼,未来场面会十分精彩。
那家人还是要收拾的。
他们家四个媳妇儿都是看准的无依无靠有财产的孤女,手段如出一辙。
当夜,这家人想灰溜溜地逃走,被霍仿的人拦住了。
分两批,女人带着孩子,霍家出面给他们分配有稳定收入的工作。
他们感激涕零。
霍帅府在百姓之间的口碑原本就是非常好的。
她们一听是帅府,更加控制不住情绪。
还有那五个不是东西的儿子和一堆老虔公老虔婆被一起发配了做苦力。
否则换一个地方这家人会继续祸害人家姑娘。
连后续都考虑到了,少帅安排事情的确细致又周到。
像这样的事情,如果不完全摊开来讲,将这家人的真面目揭露出来,普通人的逻辑思维很厉害是很弱的,很容易被他们带过去,认为是姑娘那边的错误。
夜深后,少帅离开了。
他提议直接拍帅府的人过来理东西,挽挽直接跟她回去。
挽挽很有领地意识,想自己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理的,挽挽其他东西都不带走,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小窝了。
霍仿也不拦着她。
知道了小窝在哪里,那有跟没有不是一样的吗。
因为挑夫一家人的事情,挽挽成了这里的红人。
“挽挽,来买东西啊?”
“挽挽,肉不来点?”
这条巷子里的夜市尤为热闹,小吃特别多、还有各种民间手艺人,卖各种杂耍。
墨蓝色的天空下,是生机盎然灯火通明的夜市。
挽挽走到一家面具小摊子前。
“挽挽,喜欢什么样的面具?”
挽挽就是个小孩子心性,“要这个,这个最好。”
因为这个五颜六色的,颜色特别多。
但画的是个饿鬼。
附和挽挽的终极人设。
带着饿鬼面具的少女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帅府的东西的确都很好吃很精致,但是没有这种在市井上搜罗美食,然后将它们拥有的乐趣。
这才是挽挽舍不得这里的原因。
想把这条街打包到帅府……
这条巷子说是巷子,但其实比巷子来的大得多,人流量也不小。
挽挽和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撞在一起。
并没有出现电视剧里那种女主角被撞了之后,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然后男女主角同时蹲下来捡东西,碰到了对方的手,从此开始电光火石。
挽挽死死的抓着她的食物,转了一圈像个不倒翁一样又稳稳地站好了。
一点东西都没有掉。
但这个男人似乎又被后面的人流撞了,在一个铺子前,他身体陡然向前倾,揽住了挽挽的腰。
挽挽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挽挽看不见他的脸,因为他也戴着面具。
和挽挽的似乎是同一家铺子上的。
他的白底黑花纹,大嘴裂得很开,笑得狰狞可怖。
挽挽看着却觉得有趣。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
只有着攒攒如流水的人流,却安静得仿佛没有声音。
挽挽被男人搂着腰,姿势很不舒服,她手里又拎着东西。
男人温柔地将她扶起来,手却依旧放在她的腰上。
后面一群踢着皮球的小孩顽皮地一挤,直接将挽挽挤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搂着挽挽的姿势自然而娴熟,仿佛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一样。
“小心。”
很低沉的声音,但是这里太闹了,挽挽听不清楚。
男人习惯性地护着挽挽,让她躲进自己的怀抱,避免旁边人流的冲击。
带着面具的两人,距离极近。
鬼使神差地,挽挽把东西集中到一只手上,揭开了那张面具。
面具下,年轻男人白玉一般的脸,在小贩们亮堂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张挽挽很熟悉的脸上有着好看的笑意。
看起来温驯而平和。
那是男人为了他心爱的女孩子不愿露出任何凌厉的样子。
晚晚听见他温柔地说。
“挽挽,我来接你回家了。”
挽挽忽然想起了一句词。
“那人终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