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缪森真的有一双好看到可怕的眼睛，特别是那眼底亮起柔和的光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被吸进去，就像注视着生命最初从大海起源一样被那种难言的魅力无法抵抗的吸引。
托尼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恼怒不知不觉就消失了，他不由撇了撇嘴，小声抱怨的说，“你这是作弊。”
“会吗？”伊缪森对他的试探不置可否，虽然没承认但也没露出任何敏感警惕的神色，只是微微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你，嗯，不要生气？”
“那你现在做到了。”托尼也不再提刚才的话题，环顾一下四周，“接下来呢，我们要做什么？沙漠生存专家先生？”
“休息，保存体力。”伊缪森后退一步坐了下来，“用剩下的布料把自己包起来，尽量减少裸露在外的皮肤面积——我们晚上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要走呢。”
等太阳落山的过程中托尼用伊缪森带出来的零碎玩意儿做了个简易望远镜，靠这个伊缪森傍晚领着两人找到一片可以作为遮蔽物的岩石。
晚上坐在火堆边，默默充当了一下午看客的科学家和医生面面相觑，看着明明也是文职人员的作家先生手法熟练的处理捉到的猎物。
“还好伊缪你考虑周到。”医生真心的感叹，“在沙漠晚上能有一堆火实在太幸运了。”
“实际上我带着的生火材料并不多，毕竟还要考虑负重。”伊缪森说，手里利落的用刀子划开一条蛇的腹部，“不过我想我们不需要在沙漠待太久，相信有很多人在寻找我们。”
“我真希望他们快点找过来。”托尼看着他脚边堆着的猎物，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确定我们要把这个当晚餐？”
“现在可没条件给你挑剔。”伊缪森甩掉刀子上的血，把切成块的蛇肉穿在铁条上，和另一个穿着蝎子的铁条一起伸到火焰上方，“能遇到一条蛇我们运气很不错了。”
他瞧了托尼一眼，“别露出那种表情托尼，我保证它们尝起来不错？”
“Eww，”托尼纠结的皱起脸，“当世界文学家真的很不容易，是吧？你平时去那些无人区取材都吃这种东西？”
“那时候我准备充分，”伊缪森耸肩，把手里的肉串翻了个方向，“材料充足的话这些东西真的味道不错，天然美食了解一下？”
“哦，”托尼接过他递过来一串蛇肉，“希望你别让我失去对你的信心。”
虽然这么说他也没什么犹豫就把肉放进了嘴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托尼当然也知道伊缪森能找到吃的找到收集淡水的办法已经是最好的了，他真没那么挑剔就是，习惯性的怼作家几句。
介于他们这几个月的相处模式总是如此，所以，这大概算是特殊的友谊表达方式？
“怎么样？”伊缪森自己拿着那个蝎子，虽然他再三保证处理以后没有毒，其他两个人还是对吃蝎子敬谢不敏，“沙漠里存在的生命远没有人们以为的少，虽然大部分有些危险……但只要掌握了技巧，它们同样能成为维持生存的食物。”
“看得出来你很有经验。”托尼对他挑眉，“Not bad，文学家。”
他们分掉了食物，喝了一部分作家带出来的水，安排了顺序轮流守夜。
伊缪森排在第二个，被叫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揉着眼睛叹气。
“老实说我都不记得多久没起得这么早过了。”睡眠不足让作家先生忍不住抱怨，“这只比强迫我写作的程度轻一点点。一点点。”
“是吗？”托尼耸了耸肩，“这还挺让人意外的。”
“为什么？”伊缪森疑惑的问。
托尼在一边铺了床单的地面上坐下来，说，“毕竟你出书的效率让人惊讶，我以为你起早睡晚全天写作才能每年写出几百万字来。”
“有灵感的时候我创作很快。”伊缪森不由笑了一笑，解释说，“就像没灵感的时候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有想法的时候我也曾经连续一个周没离开书房半步。”
“哦，”托尼摸着下巴，“听起来和我的工作日程有点像。”
“是吗。”伊缪森说着右手撑地就要站起来，却突然皱了下眉，抬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托尼紧张起来，“Are you OK？”
“Sure。”伊缪森若无其事的放下手，看上去确实神色轻松，“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了，你好好休息。”
他想站起来，但是被托尼拽住了。
“你撒谎。”托尼皱着眉头盯着他，突然一把握住了他左手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伊缪森无奈的松开握成拳的左手，掌心的血迹还没有干。
“别紧张，托尼。”伊缪森抽了一下手掌但被人死死攥住没法抽出来，“我不是说过可能会吐吐血什么的，这很正常。”
“很正常？”托尼不可思议的提高了声调，随即又马上压低声音以免吵醒另一个熟睡的同伴。他看着伊缪森，夸张的挑高眉毛，“看来睡眠不足确实搞坏了你的脑子？我从来不知道有人把这个叫做正常？”
伊缪森无奈拧了下眉，“我保证我没事。”
“哦很遗憾你的保证在我看来毫无说服力。”托尼说着就站了起来，“为了避免世界文学家因为睡眠不足变成傻子，我看我还是帮你站一会吧。”
伊缪森这次真真正正的皱起了眉毛，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别擅自做这种决定。”
托尼像很无所谓一样看着他，傲慢自大的别了下头，“那还真抱歉，我做决定从来不问别人的意见。”
伊缪森站在他对面，就那么看着他。看着，就看着。
对视了一会，托尼先眨了下眼，微微偏头，“别想太多了，”他说，漫不经心一般，“我就是睡不着。”
“是吗？”伊缪森露出细微的笑容，眼睑稍稍抬起。
“等等，等一下！”托尼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叫起来，“不，别对我用那个，伊缪森！”
伊缪森动作一顿，露出微妙的神色，“你指什么？”
“到现在就不用装模作样了吧？”托尼撇嘴，“我知道你能控制别人的情绪……没错吧？”
他抬眼去看伊缪森的表情，作家先生却仍旧一脸从容沉稳，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你知道，”伊缪森的笑容产生了一点奇妙的变化，“你没必要说出来的，对吧？”
“所以呢？”托尼耸了下肩，相当有挑衅意味的直视着他，“你打算怎么做？杀人灭口？”
“嗯，很有参考价值的提议。”伊缪森摸着下巴，一脸认真思考的神情，“你要是在这里死掉我很容易就能避免所有嫌疑。”
托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完全没把他这话当一回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是可以控制情绪。”伊缪森也不再开玩笑，淡淡的解释，“不过我不喜欢麻烦，所以这件事情姑且算是一个秘密。”
“但你没对我隐瞒。”托尼很直接的说。
“我知道你会为我保守秘密。”伊缪森看着他，嘴角上挑露出温和笃信的笑容，“你会的，对吧？”
托尼不太自在的撇了下嘴角，“当然。”他说，耸肩摊手，“除非我做梦的时候说了出来。”
“哦，这可真是让人担忧的假设。”伊缪森笑起来，语气轻松的说，“不过——其实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个秘密被人知道这种事。我只是，你知道，不喜欢应付麻烦。”
托尼知道作家这么说是为了安慰自己，他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眼睛，还是忍不住说，“……所以，你知道你这种能力是怎么来的吗？基因异变？射线辐射？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你可以来我的别墅让我给你做个检查，人类的情绪本质上是由激素控制的所以我想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伊缪森正看着他，眉毛微微挑起，眼神幽邃复杂。
“呃姆，”托尼意识到自己好像触及了某个敏感区域，迎着伊缪森的目光紧张的飞快舔了下嘴唇，“我不是说我想研究你什么的，我就是，呃……”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确实就是想研究这个，他很好奇。
但是这对伊缪森来说是冒犯吧，他将自己的能力作为秘密也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吧。
托尼有点懊恼自己说出的话，他真的没有任何把伊缪森看成异类看成研究品的想法，就只是，本能的好奇而已。但是他不该这么说，他是不是又把事情搞砸了？
安静的夜色里，伊缪森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将手搭上了托尼的肩膀。
“你实在好奇的话我可以答应你，托尼。”作家先生并无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带着愉快的微笑，“我确实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但——我们既然都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了，我不会介意这个的，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