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五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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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敏的知觉神经慢慢的枯萎。
已经感受不到冷热、已经感受不到痛苦。
明明意识还存在于身体之中，但仅仅也就是这样了……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我现在还存在于此。
并且、在不久之后，我将一个人孤独的走向早就预定好的未来……
——真是完美的结局。
……不能再触碰任何人了。
这双冰冷的手，能够轻易的带给他人不好的联想吧。
被尖锐的铁制品勾划的伤口还留在手心上，但没有血液、也无法愈合。
只有红色的肌肉从裂开的皮肤中微微的露出来。
虽然有些可怕，但一点也不痛。
——稍微、有点点遗憾呢。
如果在之前，能够再多去拥抱一下其他人的话……
现在心里的这股空荡荡、轻飘飘、却不知道丧失了什么的奇怪感觉，大概就能安稳的回归平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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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正在死去。
明明还是相同的表情，明明还是相同的举动，明明我目睹着她睁开眼、逐渐苏醒——
回到人世间的女人，却给我一种依旧没有挽回她的古怪感觉。
我依旧无法彻底的看透她。
女人还是那副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神色，用一点都没有反省的玩笑语句向大家道着歉。
勾划她的钉子上，连丝毫血迹都没有留下。
……她真的还拥有触觉吗？
——对于她来说，那一定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吧。
她根本不畏惧、甚至渴望着死亡。
大家都明白这回事，但谁也没有办法把这个扭曲的女人带回正轨……
他没有死去。
她将要去死。
现在的她，正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我不能理解。我不知道。
——逐渐涌上身躯的这股酸涩感，到底是无法挽回什么的不甘，还是其他的什么——
我不能理解。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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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昏沉。
脑中的意念在飞驰着，身体却已经无法跟上了。
闻不到味道。
眼皮有些沉重。
要竭尽全力才能感应到声音传播的方向。
但我要真的表现出来，就显得有些太可怜了。
在最后一刻——还是要若无其事的、潇洒的撒手离去才比较帅气吧？
我会努力的。
如果在这个好结局里，我表现的太奇怪的话……
——那会很丢脸的吧？
所以，就再跟你吵一次吧。
之后没人跟你斗嘴的话，你一个人一言不发的、孤独的坐在大家一起喧闹的地方，想到那个场景——
哈哈……活该！
真是……说不定你自己倒会觉得乐得清净呢。
我讨厌猫、也讨厌你。
——就算是在最后的最后。
——我也绝对不会和你握手言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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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手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应该是因为划到了什么东西留下的。
然而、即使是那样，当时她的举动却连一点的变化都没有——
——简直就像是、已经无法感知到痛楚一样。
我触碰替身的手。
冰冷、已经没有脉搏的……死尸一般的手腕。
——那个自私的女人！
她准备就这么一声不吭、狡猾的逃走吗！
从来就不考虑他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的兴趣，每次每次、都大摇大摆的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接着放声大笑、扬长而去……连这次都……
——连这次都要毫不顾忌的追寻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去，甚至自私到把感受痛苦的责任都抛到一边去吗？！
替身在用女人的声音道着歉。
蠢到极点的、依旧莫名其妙到听不懂在说什么的混乱语句。
——为什么、她还能笑出来啊……？！
为谁而去死这件事，能让这家伙幸福成这个样子吗？
暂停——
声音中断了。
她的表情定格在某一瞬间。
红色的发丝、绿色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
没错，连一丝迷茫都没有，坚定而完美无缺的幸福笑颜。
我怀抱着我的替身，从冰冷的触感中，再一次明白了——
那个女人即将死去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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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力气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我为什么依旧还活着呢。
如果仅仅凭着一股生命能量就能坚持到现在的话，也太不可思议了。
血液不再循环、身体也逐渐丧失控制、味觉和嗅觉已经消失——
我竟然还能和大家坐在一起。
我竟然还能再多看看大家的脸。
……果然，这是个好结局啊。
现在还不能倒下，故事还没有结束。
趁着视觉还没丧失机能，再让我看看你吧。
我从来没有说过吧？
虽然你是那么无聊的男人——
我真的喜欢你的脸。我喜欢从你蓝色眼睛里流露出的温柔视线。
被这股视线所注视的话，情不自禁的就会产生……
——这个世界会比自己想象中的美好很多倍的幻觉呢。
所以啊，你会活着。
——你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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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脑中还回放着浑身是血的女人躺在怀中的场景。
总是要讥笑什么一般的、微不可闻的语句。
和红发融为一体的，呕出的大片血迹。
渐渐苍白的脸色。伤痕累累的躯体。
慢慢的从绿色的眼中散去的，渺茫的微光。
——对于背叛老板这件事，我从未后悔。
但是，当真的要失去她的时候……
即使她是那样一个热爱着死亡的女人，即使她总有一天会毫不留恋的离开这个世界——
——我依旧感到十分痛苦。
女人没有睡着。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她的视线。
一瞬间，脑中浮现了她曾经满脸是血的样子。
她的眼睛，跟那时候相比……
——却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存在狂乱的野性，不存在灵动的狡黠，不存在任何情绪……
只是闪烁着、不知从哪里投下来的、无机质的冰冷光芒。
她真的还活着吗？
……还是在那一刻、就早已死去？
在黑暗中，她一反常态的静静微笑着。
——我不敢深思。
但是、心中的那股剧烈的疼痛，却怎么也无法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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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踝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要想办法遮掩过去才行呢。
……把袜子穿的高点吧。
而且、听觉开始变得稀薄……
多盯着别人的嘴唇，还能勉强应付过去。
我还能战斗。我还能狩猎。我还能派的上用场——
要在彻底失去一切之前，给世界留下深深的印记。
绝不是什么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可怜可悲的女人，而是厮杀到最后一刻的狂犬——
死掉的好处，就是肯定不能再死第二次……
——我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没关系。你是不会为这点小事所困扰的家伙。
说是率直也好，说是乐天也罢……
跟他们在一起，你一定就跨越过所有的不幸。
然后，再一次从生活里面找到快乐的事物。
——你总有这个天赋。
我就再说一遍含有四的威胁吧。
……不用担心，这次会死的肯定不是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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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家一起掉到海中的女人，即使在水中滞留了很久，也没有吐出一个气泡。
——她真的需要呼吸吗？
还是说、从我见到满身鲜血的她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女人就已经丧失了自由呼吸的权利呢？
总是快速的对外界做出反应、总是说着些稀奇古怪的词汇……
现在却莫名的迟钝、莫名的安静。
——总觉得下一刻，她就算像个破烂的布娃娃那样，随时倒下也不稀奇。
从来不像个女人、从来不落于人后、从来不漏出一丝软弱……
这只心如铁石的怪物、这头永不满足的狂犬，就算是将要倒下，在最后的最后，也非要得搞得大家不得安宁吗？
……可恶。
——我什么都没法做到。
光是要配合她的举动，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已经快竭尽全力了——
说什么我总是能在生活中找到轻松而快乐的方法……
在这种状态下，还是能笑着，还能吐出开心的话语，还能维持着幸福的样子的你……
——才是真正残酷的家伙啊。
你想要什么样的场景，我都会帮助你达成的。
所以、再呆一会吧。
再停留一会吧。
再在人世间做一会美梦吧——
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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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身体，已经连霉菌都无法寄生了。
生机已经彻彻底底的从体内离开了。
若不是巨大的喊叫声，恐怕根本就传达不到耳中。
若不是明亮的光芒映照，眼中只会是一片昏沉的灰雾。
但是、还绝对没到结束的时候。
我还有没有解决的目标，我还没有拉着那个家伙一起下地狱——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那么好结局就会变成一个笑话了。
不要这么大声的冲我发脾气啦。
虽然还有能教训你的力气，但我还想留着它再坚持一会呢。
你啊——是个聪明过头的家伙。
但是，人是无法凭着理性过一辈子的哦？
偶尔要像我这样，冲动一下、爆发一下、做一下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要不然，就会变成从来没有开心笑过、时时刻刻一点就爆的、不讨喜的小鬼喽？
经常会忘了你的年纪呢。
如果你能和纳兰迦那样天真烂漫就好了。
……但是那样就不是你了吧，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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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不会是最后一个察觉到的吧。
在理解了这一点之后，激烈的愤怒就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啊？
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勉强自己到这个境界啊？
她到底把自己当做什么物件在使唤啊？
——不是！我完全不想发怒！
——至少在这个时候！至少在现在的她面前！
如果我能够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话……
如果我能够做的更好的话……
如果我能够想的更远的话——！
……可是。
一切已经太迟了——
烈火般的愤怒燃尽了，变成了黑色的灰烬，在心里沉淀下来。
我甚至连一句抱歉都无法说出口。
——如果说出口的话，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掩盖声音的颤抖。
她还是在幸福的笑着，表情似乎还有点怀念。
女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我的头。
然而，却在咫尺之间停住了——
那双手、肯定无比冰冷……
我憎恨如此联想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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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明明是我在挨骂吧？”
“纳兰迦，你为什么……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