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吧。”
当达米安拖沓着脚步走进客厅，将杯子哐的一声剁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绿谷出久下意识吞了口口水。他盯着那俩杯子里冒着气泡、微微晃动的绿色透明液体，几乎都要以为那不是苹果汽水，而是某种见血封喉毒.药。
“谢、谢谢……”他战战兢兢地捧起杯子抿了一口，过了一会摸了摸胸口确定自己还有心跳之后才松了口气。
绿谷忍不住去打量这间屋子——白色的墙，黑色的家具，白色的大理石地砖，黑色的木质茶几……一切都是极其简单的，仿佛没有一丝人气，只有满桌的零食速食袋子还有点人间烟火气息——这让绿谷想起了他曾经去过的那间医院。
那间，审判了他一生的医院。
“……嗤，你就那么害怕我？”达米安跳了一下，坐在了他们斜对面的沙发上，抱着手臂用自己的小短腿努力翘了个二郎腿，从鼻子里喷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声，“好了，现在你们看到了，我很好，所以喝完就快点走人。”
……噫！居然毫不留情地开口赶人！
绿谷连忙回神，他抱紧了杯子，有点失措地扭头看了一眼跟他坐在同一条沙发上的爆豪胜己——
爆豪连杯子都没碰，跳下沙发就揣兜往门口走：“切，说得好像谁想来你这破地方一样。”
……！！！
“等、等等啊！小胜！”绿谷放下杯子，他也跟着跳下了沙发，快走了几步，在爆豪开门之前抓住了他的袖子，“我们是来看韦恩同学的不是吗？不要走的那么快啊！”
“你以为你是在命令谁啊，臭久，”爆豪停下了，他回头危险地瞪了绿谷一眼，然后转头瞥了一眼达米安，“搞清楚，是你和那个老太婆想来，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现在看完了，他啥事也没有，我走了。”
然后他转身，闷头往门口走。
……等等小胜你就这么一点竹马情都不讲放我独自直面大魔王吗？？
……不对他好像真的不是讲什么竹马情谊的人……
……哦QAQ
“行了，别折腾了，”达米安搓了把脸，强压住自己打哈欠的欲望，板着脸期望能维持住自己霸道总裁的人设，“榴莲想走就让他走就是了，拦着他有什么意思。”
“……喂！死矮子你叫老子什么？”爆豪一秒爆炸，转过身来几步跨到达米安面前，小拳头锤上了沙发，“你想我走我还偏不走了！”
爆豪胜己一屁股坐回了长沙发上，窝在自己原先的位置盯住了达米安。
“爱咋咋。”达米安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绿谷从自己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这么心机的吗韦恩同学？
……搞炸小胜很好玩吗韦恩同学？
绿谷再一次被达米安·韦恩的作死程度深深震惊，也再一次感叹他身边终于出了一个不怕小胜打击报复的神奇人物。同时在兴奋之余，他也不忘为了这两位同学异常剑拔弩张的关系感到深深的担忧。
直到十余年后，他才真正懂得了一个词语，叫做明撕暗秀。
What a pity.
但是现在才只有四岁、纯真且懵懂的绿谷少年在爆豪坐下以后就立即蹦上了沙发，坐回了自己原先的位子上，重新抱起了汽水。
“你又有什么事？”达米安向后一仰，调整了一下自己靠着的角度，揉着太阳穴开口：“就不能挑个好点儿的时间，每次都选这种我特别想睡觉的时候……”
“……抱歉，”绿谷抓了抓头发，“那个……我只是看韦恩同学没有去上学……就……”
“……说实话。”
“……”绿谷垂下头，小声嗡嗡地吐出了几个字。
“啥？”达米安掏掏耳朵，啥都没听清。
“我想请韦恩同学教我！”绿谷闭着眼睛低着头，提高了点声音说，“我想请韦恩同学教我怎么变强，我想成为一个英雄！”
……
“不行。”
“……诶？”绿谷反应了一会“不行”是什么意思，然后忽地睁开了眼睛，他有点惊慌地疯狂摆手，“啊啊啊啊啊我也不是想麻烦韦恩同学什么的真的我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我就是想韦恩同学你是无个性还那么强所以想向你请教一下变强的方法然后我会自己练习你也不用管我——”
达米安在这苍蝇哼哼一样的碎碎念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刚要开口打断，就听到旁边的爆豪胜己轰地拍响了桌子。
“还真敢想啊，臭久，”爆豪胜己收回手啧了一声，大大咧咧地岔开腿靠在了沙发上，抬手用食指指了指达米安，“你自己什么水平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真觉得这个矮子能教你？省省吧，还不如期待下辈子有个强大的个性来的实际些。”
“……但、但是……”绿谷收紧了捧着杯子的手指，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但是我真的想成为一个英雄……”
“哈？你个——唔！！”
达米安撑着扶手站起来，走到长沙发前一把捂住了爆豪胜己的嘴，带着点兴味地上下扫视绿谷——这让绿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真的知道英雄是什么吗？”他问，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英雄代表了什么，你真的了解吗？”
……是什么呢？
“我……”
我知道……吗？
绿谷卡了一下，微微垂下了头。
“我懂你们这群孩子的想法，”达米安放开爆豪，摊开手耸肩，“觉得他们很酷，很帅，看起来很有范，所有人都想成为英雄，领国家的薪水，在聚光灯底下像个三流影星一样因为听了别人掺了水分的赞誉而沾沾自喜……你们这里的英雄啊……啧。”
“包装过分，明星效应，”达米安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除了那个欧尔麦特，这个世界上大部分英雄都这样。除了那些炫酷的场面你们根本对危险一无所知，所有人都在鼓吹英雄，一个个小孩子无论有没有足够的认知和能力都想前仆后继地踏上这条送死的路……”
“但、但是……”绿谷喃喃，把杯子抱得更紧了。
但是英雄不就是令人向往的吗？
“切，我才跟他们不一样！”爆豪嫌弃地从沙发上离开了，他一跃跳上了茶几，掐着腰扬起了头，亮红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不要把我跟他们那些弱小个性的人相提并论，我可是迟早要超越欧尔麦特成为No.1英雄、也是迟早要把你打败的人！”
“我可是拥有绝对天分的，如果我不成为英雄那还有谁能成为英雄？”爆豪胜己鼻头翘得老高。
“你还有可能成为敌人呢。”达米安泼冷水，然后在爆豪再次炸裂之前用压缩饼干堵住了他的嘴，把他从茶几上拽了下来，摁在了沙发上。
“喂死矮子你唔——呸！”爆豪甩头，把饼干吐了出去。
“那你呢？”达米安问绿谷，手底下压着不断扑腾的爆豪的脑袋。
“你的想法呢？”
“你为什么要成为一个英雄？”
“你能承担成为英雄的责任与后果吗？”
达米安的眼睛里有一些绿谷看不懂的东西，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达米安的眼睛虽然也是绿色，但是相比起他的眼睛来的更加深邃暗沉。他们对视着，绿谷出久能看到那双眼中瞳孔的缩紧，眼睛里翻滚着的情绪像电视中曾经播出的那种滔天巨浪。
他在期待一个答案。
绿谷想。
什么答案？
“……我……”
“我其实，不是很懂韦恩同学说的话，从上一次开始就不是很懂，”绿谷手里磨蹭着那个杯子，决定无论达米安想要的是什么答案，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实话实说，“我不知道那些……薪水啊吹捧啊什么的……”
“但是，我觉得帮助别人的感觉很好，”他微微地笑了，脸上挂着独属于孩子的天真，眼睛里就像放出了光芒，“我很崇拜欧尔麦特，因为他无论遇见什么情况都能带着微笑去拯救，我也想像他一样，可以成为一个能够帮助别人的英雄！”
“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坏事太多了……我也想用我自己的力量去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事情，让更多的人脸上出现笑容，让更多的人认可我，然后一起做能够被称为英雄事业的事情。”
“而且只要成为了英雄……我就可以保护大家了，保护我妈妈，”绿谷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垂下了眸子，“她上个月就差点被抢劫……幸好有英雄在……”
……
“……这样，那行吧。”他听见达米安这么说。
这是答应了吗答应了吗答应了吗答应了吗答应了吗——
绿谷在心里弹幕不断地刷着红色加感叹号的文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绿谷悄悄抬起了头，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到，震惊地张开了嘴巴——
——他看见达米安倒在了爆豪的腿上，脸上挂着他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仿佛有什么释然了一样的表情，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爆豪胜己低头看了看达米安的脸，居然也只是小声的切了一声，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往沙发靠背上一靠，什么也没有说。
……所以，他这是答应了吗？
绿谷出久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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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齐木楠雄抵达英雄世界。
[怎么样，你决定好了吗？]齐木楠雄一如既往地挂着一副冷淡过头的表情，嘴都不张地问，[选一还是选二？或者……]
“我哪个都不选。”达米安说。
他抬起右手垫在电脑椅扶手上支撑住了头颅，对着齐木楠雄咧了咧嘴。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这跟我能不能回去没有关系，”虽然这么说很不实际，但在他的眼睛里，齐木楠雄仿佛看到了一头目光森然的青年黑豹，它正对着这广阔的天地充满雄心壮志，却又用自己的方式来维持着基本的丛林规则，“我会等我自己恢复的一天，也不会放弃寻找其他可以回家的方法，但是我是不会对这个世界进行强行改变的，毕竟我对它还……有些兴趣。”
“而且，我很擅长等待。”
达米安·韦恩是世上最有毅力的人类、最伟大的常人英雄的儿子——蝙蝠侠之子。
在那个危机四伏的疯狂世界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