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弓的手心覆在月绮的眼睛上。
“别告诉,爸妈。”月绮说,“别让他们看见。”
我们通通背过身去,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身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漫长得把一秒都放大成了一个世纪,不知过去了多久,等我们回过身的时候,月绮已经不动了,他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
月满弓把月绮抱到旁边的一处空坟,将他放进去后,脱下外套遮住他的脸,然后跪下来把被雨打湿的泥推上去。
救护车早就来了,刘浩派人跟车,把受了伤的尹智高送去了医院。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替他们报仇。”
月满弓擦掉脸上的雨水站起来,眼神中充满了狠毒和愤怒。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刘浩说“雨越来越大了,我们先回局子里,这儿留给物证科的继续采证。”
月满弓一直捏着拳头,拳头都掐出血来了。
别说是他了,连我都受不了,心里的怒火岩浆一样喷出来。
刘浩安慰道“抓住了尹智高,就不怕抓不住其他人,我们一定会抓住所有人的。”
他低头不语,我对刘浩打了个眼神,让刘浩别说了。
月满弓是典型的江湖人,他心里肯定在纠结,这种事,应该在江湖内解决。
可我也不能跟刘浩这么说,在我们这些人心里,哪儿有什么江湖内外,死人了,犯法了,就他妈的该管你。
我们回到警局,心神疲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刘浩给我们找了两间临时休息室,吴依依和值班女警一起休息。
我躺在地板上,月满弓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了两个小时,醒来时,天还没亮,外面漆黑一片,安静得让人心里发虚。
“仇人是姜明。”月满弓道。
我猛地翻身坐起来,他像是一夜没睡一样,眼睛通红,桌子上还有一个塞满了烟头的烟灰缸。
月满弓不会抽烟,被烟呛得一直咳嗽。
我怕他会乱来,尤其他的行动力又那么高,我一个没盯紧,他可能就一刀送姜明去阎王爷那儿喝茶去了。
我说“你别乱来,盟约还是有效的。”
月满弓很颓“还有效,还能保护姜明是么。”
“我真得好好劝劝你,现在一定要耐心,否则就会掉进姜明的圈套。姜明这个人不怕死,他是个疯子。可我们不能陪他疯,如果我们和他同归于尽,其实是我们输了。”
“那要怎么办就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一定有办法,你再相信我一回。”
月满弓痛苦极了,揪着头发,太阳穴涨得发红,脸扭曲成了一团。
“我不,我要杀了他,和他一起死也无所谓。”
他刷地站起来,我忙挡住门不让他出去,月满弓揪着我的衣领猛地把我往外推。
本来我以为他不是动真格的,谁知这一推,把我推得撞在墙上,差点儿没把我的腰给撞断了,一口气血在心口猛地一下就翻了上来。
“你不能去”
我低吼一声,也不再留手,从后面扑上去,勒住他的脖子,像是一个猴子一样缠住他。
说真的,我不想和月满弓交手,这绝对是被碾压级的噩梦,可我没办法
我现在要放他走,就是在送他去死。
月满弓已经失去理智,他单手抓住我的衣领想把我拽着扔出去,我紧紧地缠着他的身体,不管他怎么拽,然后用两条胳膊锁死他的大臂,不让他有大动作。
江湖中的武术和部队里学的不太一样,部队里是博采众长,却无法学习江湖辈辈相传的气力。
月满弓和姜云清这样的高手招式并不花俏,打架靠的是绝对的力量和速度的碾压。
甚至越是功夫高,他们越要求招式要简单。
我这种巴西柔术和蒙古跤结合在一起的流氓打法把月满弓给弄得烦躁,甩了几次没把我甩下来,他索性就地往后倒,想要把我像个虱子一样蹭下去。
我也不傻,蹬着他的腰往上一踩,从他的背上跳开。
可就在这一瞬间,本来月满弓已经要直直倒下来了,却猛地一下,用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又弹了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抓住我的脖子,抡起拳头来直冲我脸而来,这一招挡无可挡,只能硬接
我两根拳头交叉成十字挡在脸前面,接住迎面一拳的瞬间,两只手全都麻了,一寸寸的好的手骨断了一样,这就是绝对的力量
我忍着巨疼,对着他的肚子一记膝顶,可能月满弓也没想到我竟然能接住他这一拳,还给他一记反击,所以这一招他没防也没躲,也被我打得结结实实,松开我,捂着肚子倒退了几步,退到墙边。
电光火石之间,我俩就交手了好几招,旁边的值班警察听到动静,这才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我喘着粗气,揉着像是废了的两个拳头,还好拳头没真骨碎。
“你给我冷静一点儿,是不是要我去请掌门师伯来劝你你现在这么冲动,哪里配做千门的人月满弓,别给师兄弟们丢脸”
刘浩带着兄弟们想上来控制住月满弓,我没让刘浩上。
“小心点儿,别受伤。”
“师哥,是在干什么”吴依依跑出来,挡在我前面,“张超,你别上,我师哥走火入魔了。”
“什么”
“他入心魔妄境了。”
这个词听着去像是玄幻小说一样,我让吴依依说清楚一点。
“千门的心法和月家的心法是相冲的,所以一般不能一起学,师哥天赋好,一直一起学也没出什么问题。不过我听师傅和师哥说过,如果气血攻心,心智不定,好容易被愤怒控制理智,也就是所谓的入心魔妄境,你现在和他说什么,他也不会听你的。”
“那现在可怎么办”
吴依依很慌,说“只有,只有一个办法了,打到他清醒。”
我瞪大眼睛“我要是能打到他清醒,我还用打他么,你在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