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还没有背负姓氏,名字仅仅只叫做尤菲的小女孩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一天,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怎么忽然下起了雨,如果是在以往,碰到下雨天那个永远都带着温柔笑容的女人肯定会为她撑起伞。
她还会叮嘱自己各种各样的事情,比如下雨天不许去河边玩耍啦,不许穿着湿衣服睡觉啦,凡此种种,而且每当下雨天她还会给自己吃的曲奇饼干,可是如今又下雨了,叮嘱没有了,曲奇饼干也没有了。
有的只是墓地中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正在将黑色的棺材缓缓放入墓穴,附近有许多撑着伞的人,这些人有很多都是她见过的,只不过以前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投向她的大多数都是鄙夷的目光。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那些目光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总是议论她和她的母亲,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厌恶她的这些人,为何会来参加她母亲的葬礼,为何看到她的目光会充满了畏惧呢?
“你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总是善解人意,和谁都很好说话,从来不拒绝别人的请求,总是帮助别人……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优秀的品质都集中在了你母亲一个人的身上。”一个男人在她旁边说着。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他威严,他肃穆,他举手投足间有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势,她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却能说出她的名字,也认识她的母亲,也许这是个好人吧?小女孩如此的想。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是我最重要的人……”小女孩抱着双腿蹲坐在地上,不远处有几个小男孩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因为平时的她总是穿着旧衣服,也从来没有收拾过。
在孩子们中间,都叫她小野种,小乞丐,从来没有人瞧得上她,也从来没有人愿意和她玩。
可现在的她却穿着一身精致而又名贵的连衣裙,这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她不想穿这身衣服,但那个男人用命令的口吻让她穿上,她想拒绝,可是她很害怕这个男人,也就只能照做了。
“你们快看,那个可爱的女孩子,还是那个小乞丐吗?我该不会是看错了吧?”有男孩低声问着。
“不会有错的,绝对是她,真没想到丑小鸭也有变成天鹅的一天呀。”有人肯定的回答。
“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把嘴闭上!看到她旁边的那位大人了吗?连市长大人看到他都规规矩矩的,他可是来自于帝都的贵人,你们统统都放规矩点!”旁边的大人厉声呵斥这帮男孩子。
小女孩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也对他们说的话不感兴趣,她痴痴的看着那口已经被放下底的棺材。
“这几年你和你的母亲吃了很多的苦,我会补偿你的。”男人看着小女孩,沉默半晌以后开口说着。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吃苦,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吃到妈妈做的好吃的东西……不,就算以后我永远都吃不到好吃的,永远都吃不到糖,我也想看到妈妈……”小女孩的身体缩成一团,越缩越紧。
“她已经走了,你以后都看不到她了。”男人摇了摇头。
“你骗人,妈妈说过的,想她的时候只要看看天空,就可以看到她的!”小女孩大声的说着,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向天空,天上下着雨,雨淅沥沥的落在地上的水洼中,发出“叮咚”的声音。
“她已经死了,你永远都看不到她。”男人更正这一点,他是一个理智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高度的理智,如果他不用保持这样的理智,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会是另外一番光景呢?
偶尔他会这样想,但这样的念头仅仅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即逝,因为他不会让自己想多余的事,那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干扰到他的思考,他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其中并不包括去想无法改变的事情这一项。
“死……是什么呢?”小女孩抬起头看向男人,吃吃的问着。
“死……也许是解脱吧,也或许是救赎。”男人也没有个确切的答案,哪怕他是决定聪明的人,这个时候不远处穿着黑衣服的人询问他是否开始掩埋,他点了点头,后者开始朝棺材上铲土。
“那妈妈她得到救赎了吗?”小女孩继续问道。
“这个答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男人背负着双手,他得到消息以后就迅速赶了过来,可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从他知道消息,到他看到她和她,他始终都是一个表情,平静,沉默。
“我得回去了,妈妈说过下雨天不能一直待在外边,家里会漏雨,还要回去找东西把漏雨的地方接住,要不然家里会被弄得湿漉漉的一大片的。”小女孩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但由于蹲得太久的缘故,她的腿一阵酸麻摇摇晃晃的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不用回去了。”男人将她扶住,摇了摇头。
“不回去?可是我不回家的话,又该去哪里呢?”小女孩歪着脑袋询问这个男人。
“你当然要回家,不过回的不是那个连风雨都遮蔽不了的家。”男人轻声说着。
“又说要回家,又说不回家,我究竟回不回家啊,我都要被您弄糊涂了。”小女孩感到莫名其妙。
“小姐,您要回的是莱因哈特家的府邸,不是您之前居住的小屋。”在男人的旁边,有一个老人恭恭敬敬说着。
“莱因哈特?那是什么东西?”这是小女孩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汇。
“那是一个家族,也是你的姓氏。”男人严肃的看着她。
“姓氏?姓氏是什么东西?”小女孩依旧不理解。
“姓氏是血脉,是荣耀,是你与生俱来并且无法割舍的东西。”男人解释着。
“可我还是不懂。”小女孩摇了摇头。
“跟我回去以后,你自然就懂了。”男人很有耐心。
“可是我都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谁啊。”小女孩还是有些害怕。
“你不仅有母亲,也是有父亲的,而我就是你的父亲。”男人牵着她的手,目光扫视周遭。
所有迎向他目光的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并且立刻将头埋了下去,不敢正视他的眼眸。
是的,有母亲就有父亲,她不是野种,她也是有父亲的。
哪怕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