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台在无量山主峰上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这里不光风景优美大气,更是诸多年轻弟子心中的圣地。每年一次的望月大会在这里举行,而这也是宗门内年轻弟子之间的一场盛会。
修行其实是一件很苦闷的事情,不断地钻研典籍、吐纳元气和战斗提升,整个过程并非如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反而会变得越来越枯燥。尤其是在山上,除了修行之外便没有太多的休闲娱乐。所以当望月大会举行时,整个宗门里都会洋溢着轻快喜悦的气氛。大会期间,不光是众多年轻弟子可以展现自己的境界,还可以与世间其他大宗门的修行者交流,更有可能从茫茫修行者中找到自己心仪的对象。
苏柯显然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充满着旖旎的传说和热血的战斗,因为他正在为这辆异常宽敞的马车里的烟花发愁。
宋天小师叔真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做事没有半点水分,这车烟花估计把周遭几个城镇搜刮了一遍,分量非常惊人。
望月台地形宽敞,那座凉亭修建在悬崖边上,旁边便是茫茫云海。
如何放置这些烟花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好在苏柯于马车中发现了一大捆盘好的引信。
他先将这些烟花用引信串好,然后开始在望月台边缘比较隐蔽的地方放置。
在这个过程中,小王爷发现这些烟花各式各样,有一长串的,也有小巧玲珑的。他没有太在意,反正他也不认识,往年节日王府也放过很多烟花,但堂堂小王爷怎么可能亲自动手,自然是搂着青尧锦鲤,看别人放烟花取乐。
忙碌了半个时辰,苏柯总算将这些烟花沿着望月台的周围布置妥当,他将马车赶到林中藏好,然后选了一个绝佳的位置,一手拿着引信的头子,一手拿着火捻子,静静地等待正主登场。
天色渐渐黑了,山上亮起了一片片的烛光,在苏柯快要睡着之前,两个身影终于来到望月台。
“师叔,不知有什么事这般重要,一定要来这里说?”程静云似乎特别钟爱黄色,今天依旧是一袭浅黄色长裙,一头青丝简单地扎成发髻,也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根很简朴的木簪子。
宋天在她面前表现很得体,唯有眼睛深处有一丝紧张。
来到望月台后,他不动声色地左右观察,没看到那辆马车,心中稍稍安定,看来苏柯那家伙已经安排好一切,自己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就行。
“静云,咱们去凉亭那边坐坐吧。”宋天尽量平静地说道。
程静云性情淡漠,不喜喧哗,所以才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但本质上她不是那种特别难打交道的人,否则也不会答应宋天这个看起来很唐突的邀请。两人来到凉亭内,石桌上早就放着酒壶酒杯,还有几份小菜。
“静云,我记得你是宁州人氏?”宋天主动地斟酒,不慌不忙地问道。
程静云点点头,没有去端酒杯,而是淡然地望着他。
宋天心中愈发紧张,尴尬地笑道:“多久没回去了?”
程静云道:“三年。”
“宁州倒也不远,有时间可以多回去看看。”宋天有点没话找话。
程静云忽地沉默下来,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很早就入了宗门,从一个普通的弟子走到如今的境界,吃了很多苦也经受过很多曲折,但她凭借着过人的天赋和不懈的努力,得到秀华峰宗老梅若华的赏识,从而一步步稳定地提升境界。梅宗老是御极堂宗老里唯一的女子,也是最神秘的一位。作为她的徒弟,程静云在性格上也很像她,所以才会有程冰冰的外号。有些门人闲暇无事,给宗门内的高手评定位次,第一自然不用说,这几年来唯一能走完后山八十一道阶梯的人,谁都抢不走这个魁首的位置。
但是第二和第三,其实很有争议。
有人说顾朝阁位列第二,因为他如今是神照境,天下间在三十岁之前能入神照的修行者,无一不是各自宗门的佼佼者。更何况顾朝阁如今在天造堂中地位最高,往常宗主派门内年轻弟子去世间行走,都是以他为首,这更佐证他的实力。反对者则认为程静云更强,这个身份神秘行事更神秘的淡漠女子,在通幽入门时就展现出更好的天赋,更重要的是,她极为勤奋,一心只放在修行上,毫无半点杂念。
虽然她也是天造堂中一员,但世俗杂务根本无法让她分心,这女子似乎生来就只有修行这一件事。
至于顾朝阁,固然他的天分也很好,但他的心思却放在很多地方。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来自东海之畔的年轻男人极有野望,他的目光很早就放在宗主的位置上。
两相比较,有人觉得程静云的境界更精纯,将来也极有可能进入知天境。
只是因为她太神秘太低调,所以没有顾朝阁那么光鲜亮眼。
“想家吗?”宋天显然不懂女儿心思,见程静云许久没有说话,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静云眼波悠远,漠然地说道:“我没有家。”
宋天噎了一下,勉强笑道:“宁州离得不远,但我没去过,不如你给我讲讲那里的风土人情?”
程静云斟酌用词道:“宁州这个名字取得不好,我虽然出生在那里,但八岁时就来到山上。有限的记忆里,那里并不太平,权贵横行,民不聊生,所以我对宁州的回忆并不美好。”
她说的很克制,但宋天再迟钝也听出一丝悲伤。
所以他很明智地没有继续聊下去,话锋一转道:“我看你的境界很扎实,距离破境也很近了,整个宗门的年轻一辈中,也就只有你最有希望突破知天境。不过我建议你不要着急,修行之路越到后面越艰难,一个行差踏错都会导致功亏一篑。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将境界压在神照中段,再精修个三年五载,届时就可以考虑破境的事情。”
“谢谢师叔指点,请问还有别的事吗?”
程静云显然不太喜欢这种毫无营养的闲聊,有点浪费时间。
宋天呵呵一笑,有点心虚地左右看看,心想我是不是该直入正题?
远处的林中,苏柯坐在一根树枝上,眼皮都快耷拉下来。
他打了一个哈欠,眺望着远方凉亭里的两人,心中很无奈,这两人难道要聊到天亮?
想不到自己也有给人当跑腿的一天,真是命运无常啊。
百无聊赖之际,他将火捻子点燃,另外一只手拿着引信,在那里比划来比划去。
“要不我点了?”
他自言自语着,拿着火捻子的右手仿佛不受控制一样,朝引信移动过去。
“好困啊……要不看看这烟花的效果怎么样?”仿佛有魔鬼在诱惑他一般,火捻子渐渐靠近引信,然后只听刺啦的声音,引信就那样被他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