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其实就是一个草棚,当然是出于新颖,平添一番意趣。
无量山弟子虽然不事生产,却凭借强悍的实力和天下第一的名头,享有世间众多豪阀的供奉,所以不至于让客人住在草棚里。
墨凝看起来很喜欢这种简朴的环境,招呼苏柯与程静云坐下后,亲手将烤好的食物端上来,分发给众人。
在场所有人,包括苏柯在内都有点不适应,就好比是天上的仙人突然来到自己面前,一脸痛苦地说自己便秘。
小王爷的这个比喻很粗俗,但也很符合实际。
墨凝在不少江湖游侠心中就是仙子一般的人物,但眼下这种厨娘形象肯定会让他们眼珠子都掉下来。
不过苏柯注意到一个细节,墨凝烤了半天食物,身上竟然没有半点烟火气,葱白一样的手指上没沾染丝毫灰尘。
看来不管是什么姿态的女侠,终究还是女侠,行走江湖岂能不注意形象。
想到这儿,他不禁扭头看向江雪迎,想起那时南下途中她嚎啕大哭的样子,忽然觉得还是阿呆更可爱一点。
“看什么看!”江雪迎看似在和徐友渔说话,眼睛的余光却留意这边,一看见苏柯直勾勾的眼神,立刻瞪了回去。
苏柯一点也不客气地道:“我想起你以前哭鼻子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你混……”江雪迎稍微顿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来。
在座诸人,程静云心思敏捷,隐约察觉出苏师弟与那位江姑娘之间有些故事,但她不会插手其中,正如她这半日来的行事,虽然跟着苏柯来到凤仪堂,却没有理会任何冲突。
墨凝一边吃着烤好的食物,一边打量着众人,脸上饶有兴味。
至于江雪迎口中的徐大哥,来自东云宗的徐友渔,则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柯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微笑道:“阿呆,我还以为你没有朋友呢,想不到交游广阔啊。”
江雪迎冷冷道:“像你这种人才没有朋友。”
徐友渔面色和煦道:“雪迎的师父与本人师尊乃是故交,年幼时便相识,算得上多年老友。”
苏柯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显摆什么呢你。我和阿呆说话,关你什么事?”
站在凉亭外的执事赶紧转头看着湖面,心想完蛋了,这位小爷的毛驴脾气又发作了。
然而徐友渔并没有勃然动怒,这个在本届青云榜上排名第七的年轻男人只是微微一笑,道:“我自言自语一段往事,又与阁下什么相干?”
旁边的江雪迎笑道:“徐大哥,别理这个混蛋,他专会死缠烂打。”
徐友渔点头道:“我听雪迎的。”
“夫唱妇随,好恩爱啊。”
小王爷冷笑着说句,他很不爽这个徐友渔,或者说他特别讨厌这种一派风轻云淡世外高人模样的家伙。
“狗嘴吐不出象牙!”江雪迎嘲讽道。
“雪迎言之有理。”徐友渔附和,神色依然轻松镇定。
他自然有这个底气。
望月大会属于天下各宗门的年轻弟子,极少会有各派前辈出来插手,无量山亦是如此。
江湖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一切靠实力说话。
有实力,放个屁都会有人帮你分析出一个余音绕梁。没实力,你再口若悬河都只会迎来一片嘲笑。
徐友渔如此淡定,压根没有将苏柯放在眼里,自然是因为他足够强大。
哪怕是在无量山上,只要那个姓洛的男人不出现,他不会害怕任何年轻弟子。
苏柯并没有像江雪迎预想的那样大发雷霆,反而极其平静地望着徐友渔,道:“嘴上说再多有什么用,姓徐的,敢不敢在望月大会上接受我的挑战?”
这一下大部分人都楞了,只有墨凝露出好奇的表情。
每一届的望月大会都分为两个部分,其一是举办各种欢庆活动,让各派弟子能相处熟悉,其二则是设立擂台,所有来参加大会的年轻弟子都可以点名挑战另一人。
因为这是一场重在交流的大会,所以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如切磋不可废人修为,不得伤人性命。
但每届望月大会都会从所有的切磋者中选出一个魁首,获胜的奖励异常惊人,那就是可以得到所有参加大会的宗门各一件珍宝。
今年来参加大会的有三十四家宗门,也就是说最后获胜的魁首可以得到三十四件珍宝,这对任何一个年轻修行者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
但魁首这个位置很多人也只能想想,拿本届来说,如果无量山不派高手出战,最后的获胜者应该会在墨凝与徐友渔之间产生。
所以无论是谁都可以发起挑战,这很正常,但发起者是苏柯就很不正常。
林燃看着一脸正气的苏师叔,心中暗叹,师叔好样的,为了宗门荣誉挺身而出,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程静云暗忖,难道苏师弟真的喜欢那位江姑娘?依他的性子,可不是这种鲁莽冲动的人。
江雪迎也很惊讶地看着苏柯,虽说她很恨这个混蛋,可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知道苏柯有多狡猾,不是那种容易热血上头的人。
徐友渔很感兴趣地看着苏柯,缓缓道:“我听墨凝姑娘说,你是大秦朝的世子?呵呵,你好像弄错了,我可不是秦人,你这个身份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真打起来,我不会客气的。”
苏柯翻个白眼道:“废话这么多,你怎么不去说书?我就问你一句话,敢不敢答应我的挑战?”
徐友渔淡然道:“为何不敢?你想玩,我奉陪就是。不过,就算你是无量山宗主的弟子,输了也不能去找宗主哭鼻子。”
苏柯冷笑道:“谁哭还不一定呢。我告诉你,这次挑战还有赌注,敢不敢接?”
徐友渔微笑道:“什么赌注?”
苏柯看了江雪迎一眼,少女以为这家伙要扯上自己,立刻警惕起来,然而小王爷悠悠道:“谁输了,谁就从望月台一路爬下山。”
众人哗然。
这个赌注不算大,但是非常恶毒,不管谁输了都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从望月台爬下山,等于是丢尽所有脸面。更严重的是,苏柯可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徐友渔更是东云宗的骄傲与希望。
无论是谁输了,对于所在宗门来说,都等同于一场灾难。
执事一脸惊慌,他很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一个劲地给程静云使眼色,眼下恐怕只有她能制止这件事。
然而程静云没有说话。
徐友渔第一次陷入迟疑中。
苏柯这个赌注太疯狂,所以很诡异。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自己明显处于弱势的时候,都不会提出这般丧心病狂的玩法。
他不相信苏柯是个疯子,所以迟疑起来。
“不敢?那你跟这儿装什么高人?”苏柯却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
徐友渔沉默片刻后,抬头双眼直视苏柯,沉声道:“我和你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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