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静姝楚楚可怜地望着苏柯,很柔弱地说道:“殿下,能不能放过苏大傻子?对了,我的兄长特别崇拜你,经常在家里说,要做就做你这样的人,为此他还很想在上京谋个职位呢。”
她这话倒把小王爷逗乐了,没想到迢迢万里之外的青州,竟然还有自己的支持者,而且还是一城知府的公子,倒也算是一桩奇事。他看着这个少不更事的知府千金,笑道:“我的名气这么大?连你兄长都清楚?”
齐静姝特别认真地点头道:“是的!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世子殿下是天底下最无良的大纨绔啊,无恶不作,横行霸道,我家兄长也很希望能做这样的人,然而他不过是个知府少爷,出了檀渊城就没人认识他,所以他才以你为奋斗的目标呢。”
旁边听着的唐仙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次他倒不是嘲笑苏柯,纯粹就是叹服于少女的脑筋。
苏柯见她一本正经地样子,隐隐有点吃瘪的感觉,苦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回去告诉你家兄长,就说我看在你的面上,打算和他见面聊聊。”
齐静姝惊喜地问道:“真的?”
苏柯无奈道:“我骗你一个小女孩做什么?”
齐静姝看了一眼苏麓远,犹豫道:“那苏大傻子……”
苏柯道:“你要再耽误下去,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这位苏先生已经没了气儿。”
齐静姝一头冷汗,二话不说就急忙离开。
少女走后,院内再无那般轻松欢快的气氛。
苏麓远定定地看着小王爷,许久后方说道:“谢过殿下。”
他为什么道谢,众人都心知肚明,苏柯也没什么兴趣揪扯这个话题,不过是随意说道:“现在没旁人在场,咱们可以好好论道一下?”
与此同时,那三人朝前走了一步。
六叶和六尘眉头紧皱,如临大敌。
她们这辈子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洗礼,不乏面对一些真正的高手,然而眼前这三个外表平凡的普通人,气机之强大是她们平生未见。
她们不禁觉得唐少爷这次是玩火自焚,本来是设了一个局请苏柯入套,却没想到最后套住的是自己。
唐仙丹倒还算镇定,微笑道:“殿下不如问问那位的意见。”
谁?
院子里除了他们还有谁?
农夫打扮的中年男人忽地转身,对院子斜对面的角落沉声说道:“前辈何必藏头露尾?”
他的声音很沙哑,的确像极了在田间劳作的乡野村夫,虽然众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他用来掩饰自己的身份。但他所指的那个人,众人却看不清楚,苏柯也是如此,只见墙角那里模糊一片,仿佛光线在那里扭曲,很难看清楚真相。不过农夫这么一说,众人倒大概看明白了些,原来那里的确有个人,只不过身影藏在黑暗中。
书生与行商跟随农夫的脚步,同时转过身面对这个藏在墙角的人影,从他们平凡的脸庞上隐约能看见一丝凝重。
那黑影笑了两声,声音如同钝器划过墙面,刺耳难听。
农夫微微皱眉道:“想不到蒙面人阴千绝前辈,也会为人驱使,真是令人惊讶。”
这个江湖里有好人就有坏人,有大侠就有恶霸。但是坏人做到极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则早就被那些正派人士撕成了碎片。农夫口中的阴千绝,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夺人修为,毁人根基,这种事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他,然而这些年他依旧活得很潇洒,继续当着一个真正的恶人。
阴千绝之所以能继续逍遥地活着,除了一身高明境界之外,他从未暴露过自己的真面目。几十年来,他始终都藏在黑暗中,似乎是练了一门很独特的功法,将面目隐藏在迷雾中,旁人看上去只能看到一团阴影,所以他得了一个外号叫做蒙面人。
无量山九峰同属一门,其实风气各不相同。
虽说柳中庭是宗主大人的师叔,论辈分在宗门内最高,又是御极堂的执掌人,可他管辖的望右峰弟子极为谦逊知礼,从来不与同门发生争执。又如梅若华宗老执掌的秀华峰,此峰弟子都很低调神秘,除非是宗门的正式活动,很少见她们出来闲逛。而紫金峰上的弟子,则要高调自信许多。
一是因为宗老游苍松实力强横,为人高傲刚强,自然会被麾下弟子效仿,另一个则是顾朝阁在年轻一代中身为翘楚,自然值得他们骄傲一番。尤其是洛先生隐入后山,顾朝阁在天造堂中居于首位,实力已然是年轻弟子中当仁不让的第一位。
然而最近紫金峰上的氛围却很沉闷,不复往日的明快热闹。
原因很简单,顾朝阁被宗主惩处面壁半年,基本没露过面。宗老游苍松似乎也受此影响,很少再对宗门事务发表看法。
顾朝阁并没有找个山洞面壁反省,而是住在半山腰一处简朴的院子里。
他的心情看起来没有外界想得那么糟糕,起码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看来你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游苍松来到这间小院的时候,顾朝阁正在给一棵小树修剪枝叶,看见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脸上平静的表情,他微微点头赞许地说道。
顾朝阁放下手中的工具,行礼道:“师父,您来了。”
两人步入正厅,顾朝阁落后半个身位。
游苍松坐在主位上,不动声色地道:“不能参加望月大会,对你来说是个很大的损失,所以我特地过来看看。”
洛先生进了后山,那么这一届望月大会,顾朝阁原本是很有希望争夺一下魁首位置的。不仅紫金峰的弟子这么想,宗门内其他弟子也是这么想,毕竟他有这个实力。但因为武室比斗那件事,他被宗主严禁离开紫金峰半步,自然无法参加望月大会。这对一贯心高气傲的顾朝阁来说,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顾朝阁很诚实地道:“确实有些怨怼,不过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游苍松很感兴趣地看着他,道:“说来听听。”
顾朝阁身体笔直地坐着,很淡然地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局面?思来想去,最后觉得是因为我想要的太多。师父您也知道,洛师兄是百年一见的天才,在他进后山之前,我就是想和他争也没有那个实力,只有等他走后,我才能占据如今的位置。从那时起,我就被外在的东西蒙蔽了双眼,总觉得自己不可一世,所以在开山门的时候,我才会表现的那么失态,也给了苏柯可趁之机。”
他当时在武室里的时候,旁观萧庭生对苏柯动手,想要坐收渔人之利,却没想到苏柯没有事,自己反而受到波及,最重要的是失去参加这次望月大会的机会。
他现在才想明白,对付苏柯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宗主的态度。
因为苏柯,他之前那么努力在宗主面前建立起来的形象,直接化为泡影,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如他所说,从洛先生进后山之后的这一年多里,他膨胀的太快,有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总以为自己才是天选之子,才是下一个进入后山的天才。所以苏柯出现后,因为宗主太过偏向的态度,他迷失了自己,变得无比冲动激进,这才犯下一个愚蠢的错误。
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淡淡道:“如果回到开山门那一天,我肯定不会和苏柯发生冲突,说不定还会恭喜他一番。之后也不会让萧庭生兵行险着,因为就算废了苏柯的修为,宗主也不会放过我。只可惜当时我被一些东西蒙蔽了双眼,没有想得这么透彻。就算要算计苏柯,我也不能采用这么愚蠢的办法,只要他还在山上,我总会有机会。”
游苍松沉默片刻,望着他道:“其实你想的没错,如果苏柯没有出现,那么现在他的机会都是属于你的。”
顾朝阁虽然没有离开过紫金峰,但宗门内的消息还是知道的,沉吟道:“您是说望月大会的魁首?我不看好苏柯,就算他有宗主的支持,也不可能战胜徐友渔,那家伙太强大了。苏柯连我都赢不了,怎么可能战胜对方?”
游苍松摇头道:“苏柯去了空山。”
“空山?”
顾朝阁露出迷茫的神情。
游苍松道:“那是祖师爷当年修行的地方,只不过被历代宗主布下阵法禁制,你们自然不知道。空山上有什么玄妙,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一场大机缘。苏柯去了那里,想必能提升境界,等他出来的时候,未必就不是徐友渔的对手。”
顾朝阁的神态有些复杂,但没有太多失落的情绪,只是沉声道:“如果他真的能赢下徐友渔,想必宗主会更放心让他进后山。如此说来,我的机会不多,半年时间一过,刚好是后山试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