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梦是留园的招牌,姿色倾城的清倌人。
平时不管是多有钱的客人,想要见离梦一面,都得花大笔的银子开路。今日芸娘二话不说就将这位招牌花魁带了过来,也从侧面说明侯公子在这座琅琊城里的地位。对此小王爷倒不意外,来留园之前,齐桑怀就介绍过侯府的背景。这同样是持家悠久的世家大族,表面上看不过是富有一些,实际早就在西北一带编织出一张实力雄厚的关系网。
能令万花丛中过的小王爷惊艳,足以证明离梦这位留园花魁的水准。
这女子容颜无可挑剔,每一寸肌肤都仿若天然雕琢。
不谈气质与谈吐,光是她这副相貌,就能令天下大多数男人折腰。
“妖孽啊。”小王爷在心里叹了一句。
他见过太多所谓的花魁,也见过无数美人,且不说大姐苏瑾年和小妹苏轻舞,便是江雪迎、墨凝或者是师姐程静云,哪个不是倾国倾城?更有宗主姐姐这般出尘脱俗的谪仙人,苏柯的眼界一直很高,寻常女子根本入不了眼。然而他没想到,今天竟然能见到离梦这样的女子。
光论相貌,这位留园花魁能稳稳排在他所见过的女子中第一位。
离梦性情温顺,柔声问道:“请侯公子点一曲。”
侯君集微笑道:“捡你拿手的弹,上次听的荼蘼就不错。”
离梦微微颔首,然后双膝跪地于古琴之前,双手轻拂,清脆优雅的琴声流淌而出。
芸娘风韵犹存,向众人告罪之后,便一步三摇地离开花厅。
侯君集端着酒杯,对苏柯说道:“苏公子,此处如何?”
他今天本来另有安排,但齐桑怀好不容易来一次,又说带了一位朋友,便推掉了别人的邀请,又包下整座涵碧山房,也算是给足齐桑怀面子。大凡世家公子,总会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侯君集虽然要内敛一些,但有些气质是抹不掉的,这是十几年世家子弟生涯里养成的。
譬如现在,虽然他脸上挂着微笑,但在苏柯面前无形中表现出上位者的气势。
毕竟这里是琅琊,而他又是侯府的嫡长子。
齐桑怀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禁露出苦笑,心想自己今天可能做错了。
果然,小王爷并没有看侯君集,目光停留在抚琴的离梦身上,淡淡道:“凑合吧。”
他感觉到这位侯公子若隐若现的优越感,但懒得理会,因为他知道这是世家子弟的通病。相较而言,当然是这位离梦姑娘更值得多看几眼,毕竟这么漂亮的女人,在上京城也不容易见到呢。
侯君集并没有因为小王爷的冷淡动怒,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喜怒不形于色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只不过那张俊俏的脸庞多少有了点黑气。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哦?苏公子眼界真高,连留园都看不上。这是我的错,没有尽好地主之谊,让苏公子失望了。”
苏柯这时才转头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一片木瓜,咬了一口,平静地说道:“侯公子,不用这么客气,我这个人不挑。虽然这园子很普通,但这位姑娘称得上完美无瑕。有此美人相伴,其他差些也没什么,你说对不对?”
侯君集此刻终于明白自己的不爽来自何处。
平日里他都是一副温润君子姿态,这不是他喜欢故作卑微,而是在整座琅琊城,没什么人会在他面前放肆,所以不需要彰显霸气和身份,温和一些更能赢得好名声。然而眼前这位苏公子,却比他跋扈得多,是那种骨子里的跋扈,仿佛这什么留园什么侯府什么琅琊城都不放在眼里。
候少爷轻声哼了一下。
要不是看在齐桑怀的份上,我会摆出这等阵势来陪你?真是有眼无珠。
齐桑怀见气氛有些僵,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君集,上次我听人说,你最近好像遇到了些麻烦?”
侯君集脸色缓和不少,他很看重和齐桑怀之间的这段交情,和利益无关,纯粹的兄弟情谊,所以从来不会在齐桑怀面前摆架子。他微笑道:“没什么,就是遇到一个野蛮人,发生了几次冲突。我不能拿他怎么样,但这里是琅琊,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他说的很平淡,齐桑怀却很惊讶。
因为他很清楚侯府在琅琊城的实力,如今竟然有人能压下侯君集的风头?琅琊城什么时候出了这等世家大族?
他有些担忧地问道:“究竟是谁这么嚣张?”
侯君集微笑道:“不用担心,就是一个四肢发达的将门子弟,这种人只知道惹是生非,我没有那么闲陪他耗着。大不了绕着他走便是,倒不是怕他,主要是懒得理会这种滚刀肉。”
他说得很轻松,却让齐桑怀无比震惊,能在琅琊城将候少爷逼到这份上,对方究竟是什么背景?
侯君集一脸风淡云轻,转而像苏柯问道:“不知苏公子来自哪里?”
苏柯的视线停留在专心抚琴的离梦身上,手里拿着一个橘子丢着玩,闻言笑道:“侯公子,你就不要打探我的底细了,咱们又不是仇人。你放心,我来琅琊就是随便转转,不是来欺负人的,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
这话就有些嚣张了,侯君集好歹是主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等狂妄的人?
齐桑怀的笑容很苦,他当然清楚世子殿下不是嚣张,这已经是非常温和的反应了。于是他连忙向侯君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
侯君集注意到他的表情,意识到苏柯的身份很不简单,于是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离梦一直专心地抚琴,双眸望着远方,手指翻动飞舞,从慢到快,在古琴上带起一片片残影。
琴声由轻快转高亢,渐如雨点湍急,又似万马齐奔,踏遍山河。
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琴声中。
然而芸娘的声音却在这时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荀少爷,这不合适啊,您这不是为难妾身嘛……”她脚步匆匆地跟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身边,脸上满是无奈与哀求。
这年轻男人蜂腰猿臂,身段修长,浑身充满爆炸性的力量。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极其锐利,脸上满是风霜之色,更显男儿气息浓重。虽然他只穿着一身普通衣物,却透出浑身的贵气,更不要说跟在他身后的七八个剽悍男人,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
年轻男人面对芸娘的劝解,只从嗓子里蹦出来一个字:“滚!”
芸娘立刻噤若寒蝉,目送着这群人走进花厅。
候少爷她得罪不起,这位粗鲁少爷她也不敢得罪啊。
芸娘看了依旧在认真抚琴的离梦一眼,心中叹道:“姑娘啊,今天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