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谢文杰听到朱棣的话，就好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不是他被绑着像一个粽子一
样，此刻说不准就要捂着肚子开怀大笑了。
可即便如此，此时的他，也还是笑出了眼泪。
他看着朱棣，脸上满是讥讽的笑容，说道：“后悔？怎么可能后悔？！如果我不那么做，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享受到这样的荣华富
贵。”
“你知道什么叫幸福？”
谢文杰说道：“当我看到百姓们连一餐饭都不能吃饱，每天就在发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而我却可以在县衙里大鱼大肉，连
我养的那条狗可以吃得比那些百姓好，我的心里，就是真正的幸福。”
“当我哄骗朝廷，说山阳县真的是太穷了，交不少税，朝廷被我骗的傻呵呵的给我送过来赈济粮的时候，我还能对那些不知情的
百姓们横征暴敛的时候，这所有的银子都将进入我的腰包，每天我都能搂着银子睡觉，我简直是这大明天下最幸福的人。”
“而你们，都是蠢货，一个的都是蠢货，朝廷蠢，天下的百姓更蠢，整个大明，只有我一个聪明人，这种感觉......”
说着，谢文杰的脸上露出一丝陶醉的神色，说道：“是你永远也不可能享受到的幸福！我想，就算是皇帝，也被我蒙在鼓里，也
一样享受不到我这种幸福！”
“有这些山匪为我效命，我谢文杰想杀谁就杀谁，看谁不顺眼我就干谁，谁瞪了我一眼，我就杀了丫的！可最后，只要我使一些
手段，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们还是会把我当成青天大老爷！”
“你说，这是不是世间最爽的事情？这样的生活，我就是山阳县的土皇帝。”
“哪怕我就是这山野中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而已，可是，我的吃穿，绝不比那些坐在金銮宝殿上的人差，在这山阳县中，我谢
文杰，就是天。”
“你问我后不后悔，我问你，如果是你，你后悔吗？”
“我觉得，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那坐在皇宫里面的皇帝，问问他是不是后悔做皇帝！”
谢文杰的笑声那样爽朗，可是在朱棣等人听来，却是那样刺耳，即便是死到临头，谢文杰也没有一点儿悔过的意思。甚至，他
还有一点儿洋洋得意的心态。
朱棣这段时间，狗官也罢，恶吏也罢，见得都不少了，但像是谢文杰这样已经彻底得被心魔腐蚀干净的人，还是第一个。
那些其他的官员，在人生最后一刻，多少都会为自己做的事情感到一点儿后悔，不像这个谢文杰......
朱棣站了起来，他抬起头来，仰头看着夜空，只见那朗朗的夜空之中，繁星闪烁，那些繁星就好像是一双双眼睛一样，在注视
着这里，在凝视着朱棣和谢文杰。
朱棣问道：“谢文杰，你可有父母妻儿？”
谢文杰闻声，顿时一愣，说道：“有，怎么了？”
朱棣说道：“你可曾想过，你做的这些事情，可能会害得他们丢了性命？你可曾想过，你的父母做了一辈子的好人，但就是因为
你，死后就要下地狱？你可曾想过，在你的孩子眼里，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父亲？到底是英雄，还是魔鬼？”
谢文杰皱着眉头，说道：“我给了他们那些荣华富贵，让他们不必如那些百姓们一样饿肚子，就算是因为我丢了性命，他们也应
该感激我，如果没有我，他们怎么可能活得那样逍遥自在？”
“我的父母，可一直都是以我为荣的，因为我让他们能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我的孩子，更是以有我这样的一个父亲为荣！”
朱棣闻声，噗嗤一笑，疑惑的问道：“果然是吗？”
他的眼眸深深一眯，说道：“那你可曾告诉过你的孩子，你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你可曾告诉过他们，你勾结了那些山匪，害死了
不知道多少保家卫国的英雄将士？”
“这些......”谢文杰的脸色渐渐一变。
朱棣又说道：“如果我把你做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你的孩子，你说你的孩子到底是会以你为荣呢？还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一个父亲而
感到不齿呢？”
“你.....你不能，不能告诉他们！”谢文杰终于按捺不住了。
这半天以来，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惊慌。
可朱棣却是没有半点儿理睬他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当我把你所做的一切恶事都公之于众，其他人将会怎么看待你们的孩子
，他们看到你的孩子的时候，会不会说......看，那就是那狗官的儿子，狗官一家都没好人，这狗官的儿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
西！”
“而后，你的孩子就会被孤立，会被所有带着偏见的人孤立，没有任何人愿意接触他，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连头都不能抬起，最后......”
“别说了！”
突然，谢文杰怒声大吼起来，“你别说了，谁要是敢这么对待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杀光他们全家，杀光......”
谢文杰的声音凄厉无比，眼神空洞，睚眦欲裂。
而朱棣，还是没有理睬他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说道：“最后，你说你的儿子，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你说他是会因为受不了这些偏见，受不了你带给他的这些阴影，然后就疯掉呢？还是说会被所有人偏见的对待，最后彻底把自
己的灵魂出卖，就像你现在这样，误入歧途，走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谢文杰听着朱棣的话，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的脸色，惨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