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下三万丈,气温早已下降到令人骇然的程度,此时进了这岩壁内的溶洞,却是比外界温暖十余倍。饶是宁渊早已不惧寒暑,也更喜欢这样的环境。
这里的小径两边并无精致的修砌痕迹,一切显得十分质朴,仿佛是以一人之力挖掘而出般,显得有些简陋。这一点符合宁渊原先的判断,这魔尊行宫所在,又怎么可能让外人知晓,因此此处的一切恐怕是重瀛一人完成。
不过令宁渊有些诧异的,这条小径似乎太长了。按照魔尊所述,他在这里的空间节点上开辟出了一处秘境,秘境这样神秘的空间,宁渊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是炼神五重天以后的高手才能初步开拓出来,并且秘境选择的地方并无太大限制。以魔尊的性格,特意弄出这弯弯曲曲的小径,最后才到达秘境所在,实在是不符合他的个性。
本来宁渊以为,他突破了禁制之后便会直接到秘境所在,只需重瀛开启,便能进入那隐藏无数天材地宝的行宫,但如今看来,一切不然。这条弯曲的小径不但不短,且短时间内似乎不会走到终点。
不清楚魔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宁渊心里保持警惕,脚步不急不缓,思考着这一路上重瀛说过的种种话语,做过的种种举动。
这样的思考模式几乎已经在宁渊脑海中根深蒂固,这些年来,只要身边有人出现可疑的动作与言语,他都会习惯性的去进行分析。这是九幽厄土的大环境使然,事实证明,他这样的多虑往往是正确的。许多时候,他若不细心谨慎,已经命丧黄泉了。
走了近一个时辰,小径终于到达了终点,这是一个空旷的地下世界,有一汪清澈的地下湖泊,湖水表面结着冰,泛着异样的光泽。
在湖泊的中心处,是一座漂浮的祭坛,由三十六阶梯登顶而上,可以见到坛面上奇异的图案。
宁渊飞向湖泊上空,举目远眺,将坛面上的图案看得清清楚楚。
图案是一种奇异的生物,貌似人头蛇身,从脸部到尾部,刻画着古朴奇异的阵纹,最后与整座祭坛紧密相连。那三十六阶梯呈暗红色,如鲜血干掉后形成一般,望之一眼,有冲天的煞气扑面而来,令人丝毫不敢小觑。
“这里就是行宫的入口所在?”宁渊望着那座祭坛,隐隐有心悸之感。
“不错。”魔尊重瀛化为魔气,从宁渊的体内自行钻了出来。今天的他幻化出了虚幻的身子,看起来十分伟岸,不再像平时一样把自己藏在魔雾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
宁渊瞥向重瀛,看着那俊俏的脸庞上妖异的血瞳,总觉得有些触目惊心。那样一双瞳孔,若是心智不坚者乍看之下,极为容易心神失守,意志崩溃。仅凭眼神便能震慑敌人,魔尊无上威名,确实不是寻常修者可以比拟。
“为了避免被高手发现行宫所在,我在秘境的开启步骤上做了些手脚,与你曾经见过的那些秘境开启方式都不同。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吧。”
重瀛发完话,虚幻的脚步一踏,眨眼间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那座祭坛的上空。
他的身子落在了祭坛上,俊俏的脸上此时古井无波,心绪异常的平静,开始打出一道道宁渊难以理解的印诀,不断注入祭坛地面上那人面蛇身的图纹中。
宁渊看着重瀛的动作,表情不自不觉中开始凝重起来。
许久,重瀛打出最后一道印诀,嘴里更是吐出一口精纯的魔气,注入到了祭坛之内。
瞬间,祭坛像活了过来一般,从三十六阶梯处开始,阵纹密密麻麻的浮现,特别是那人面蛇身的图案,闪烁起妖异的光泽。地下湖泊以祭坛为中心,周围的水像是炸开了般沸腾起来,湖面上的冰在不断融化,传出阵阵轰鸣之声。
“已经可以了,过来,献出你的精血,注入到这图纹之中,行宫的入口自然便会开启。”魔尊立身于祭坛之上,淡淡的瞥了宁渊一眼。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镇静从容,但宁渊还是从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渴望,一丝焦急。
“我从未听说秘境的入口还需要献出精血才能开启,倒是一些古老邪恶的仪式,往往需要祭祀者付出生命的代价。”宁渊盯着魔尊,语气平淡的道。
“本尊的无上传承所藏之处,怎么能与寻常秘境相提并论?若不奉献精血便进入行宫,会受到其中上万座大阵的轰杀,须臾之间身死道消。”重瀛稍稍解释,此时祭坛上的光芒大亮,那是妖异的血光,处处透露着慑人的气息,传递向地下湖泊的四面八方。
宁渊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魔尊。
“你不想要行宫的传承了?”重瀛瞥了宁渊一眼,见他没有动作,语气转冷。
“行宫我自然想要,但我更珍惜自己的小命。”宁渊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得让重瀛内心都有些不安起来。
“你以为本尊要害你?你可知道,即便本尊是残破之躯,六年前六年后也都足够灭杀你了,何须耍什么手段。”魔尊的语气森寒起来,他盯着宁渊,一双血瞳中有冷电交织,十分吓人。
“三年前,我在冷月府的一座古遗址中,曾经看到你身下所立祭坛的一些记载。那是远古时代一些部落的酋长为了延续生命,用来向上天献祭炉鼎,获取新生的地方。简单的说,你脚下的祭坛,是夺舍专用的地方。”宁渊盯着魔尊,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石破天惊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原来你都知道。”重瀛听闻,脸色当场阴沉了下去。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宁渊竟然听说过关于这座祭坛的事。
“重前辈,我向来对你敬重有加。但你我的关系我始终十分清楚,并非纯粹的师徒或朋友情谊。炉鼎重煌是我们之间建立信赖与共生的基础,而当魔山上你知晓了重煌的一切,我便明白,我们之间六年建立起来的信赖,在转眼间荡然无存了。”
“从那一刻起,我便开始提防着你。你的性情变得古怪,大起大落的,最后更是说要将自己的传承全部留给我。我始终相信一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实际上在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料想过了事情的后果。哪怕我不知晓眼前的祭坛为何物,也绝不会轻易踏入其中的。”
宁渊说完话,手中一翻,石剑已经在手。因为他明白,话说到这份上,他与魔尊的一战,已经很难避免。
“你就那么确定我要对你不利?我虽然是魔,但六年的师徒情谊,能够说割舍就割舍?”出乎宁渊意料的,魔尊被戳破真相,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怒气,反而带着几分伤感一般。
听闻这样的话,宁渊不由得微微一笑。“堂堂魔尊,心高气傲,当你开始用英雄迟暮的角色企图讨取我的同情,从而降低我的戒心,便证明着你离最终实现阴谋不远了。”
“本来我虽然对你有所怀疑,但却一直抱持着一分希望,希望我们最终不会沦落到撕破脸面的地步。但是从踏入深渊开始,你先是隐瞒深渊内的危险,想借此削弱我的实力,又说了一大番感人肺腑的话,想博得我的同情,同时降低我的戒心。若今日换做一个比较涉世未深的家伙,恐怕已经中了你的计谋,真心以为你要将传承交给他了。”
“人性的弱点就是贪婪,你知道自己的谎言有些拙劣,但是魔尊的宝藏实在太动人心,哪怕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绝大部分人也愿意顺着你设置的坑往里面跳。这一点我也不例外。”
“既然你将一切看得透彻,还来这里送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为了得到我的传承,连性命都不顾了,实在是愚蠢至极。”魔尊的表情彻底阴冷起来,他不再伪装自己,杀意如同实质般从虚幻的体内涌出。
“你我之间的孽缘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掉。虽然我不知晓你为何要选择我作为你新的炉鼎,但是既然贵为魔尊的你下了这样的决心,我若不与你殊死一战,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没用的。”宁渊背后升腾起了金色的战魂,全身精气神高度凝聚。在魔尊的恐怖威压下,他的潜能在得到极速的释放。
“哼,说得冠冕堂皇,恐怕你是因为觊觎我的行宫,加上没有把握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逃走,才选择跟着我的指示走一步看一步吧。哦,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我知晓了你身上绝大部分秘密,甚至是那红莲的事,你心里万分忌惮,觉得不把我杀了就离开,以后会留下极大祸害。”
重瀛慧眼如炬,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他本来平平和和完成夺舍的计谋已经落空,只能依仗武力强行将宁渊拿下了。尽管拿下宁渊,原本就元气大伤的他会伤得更加严重,但也没有办法了。只要成功夺舍战体,他或许还有一丝希望恢复到巅峰修为。